芍药不敢去打扰陈落的。
院中已经被设下了结界,纵是自己也无法靠近。
但自己厨房这里看去,依旧能看到站在那里的陈落……
站在那里、
不动如山。
好像是一株屹立在那里千年的古松一样。
没有风、
没有波动。
连活人的气息好像也不存在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在被隔绝。
“先生……”
芍药低喃着。
眼中带着担忧,很久了……先生保持这样的动作已经很久了。
一年?
三年?
十年?
百年?
芍药已经忘记,到底有多久了,惟一能知晓的是,山中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仙界这里,这些年发生了一件又一件的事。
还有……
原本属于青云门的掌门谢以,在很久很久之前,上了山一次。
于山外,跪下,磕头,行了天地之礼。
最后却是离开了青云门,入了那云烟城,成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仙君。
再后来……
有一日。
天地霞光万绽。
却是有人将三花归一……
那是窥视仙帝的征兆。
有人窥见了玄仙境界的门槛,虽还有些差距,但好像也不远了。
而那一个人,好像便是沧海仙君,先生的弟子。
至于自己……
芍药自己从原本一个小小的天仙,莫名的入了真仙境界,成就了仙君之位。
仙君啊……
这是芍药想都不敢想的事。
花仙的天赋有限。
按理来说,天仙已是极致,那真仙境界,若是没有大机遇,哪里可能入得真仙门槛?
这是其一……
其二,也需有大跟脚。
唯有那浑厚的跟脚,才可支撑真仙的三花凝聚。
而花仙不过只是路旁的一朵朵野花成了精,哪里奢望得那真仙之位。
故而当自己入得真仙那一日,花仙谷中,百花绽放,有那大气运施加于花仙谷中。
无数花妖欢呼,庆祝天君的出世。
也于花仙谷中拜见芍药,尊为百花之首……
芍药能感应到的。
那浓郁得足够化为火焰的信仰之力,那发自于内心,已为实质的真诚之力,纵然万里,也如在眼前。
芍药该回去花仙谷的。
她为花仙成了真君……
她为花仙无数岁月来,第一朵获得了大机缘的芍药。
她为百花中货真价实的第一花。
她该回去,回去迎接她的荣耀的。
可……
看着院中的男人,芍药穿上了围裙,拿起了勺子,开始在这一座小小的山中,在这小小的院内,当起了一个普通的家庭煮妇。
她比谁都明白,她所谓的机缘,所谓的跟脚,皆在眼前这男人的身上。
若无昔日花仙谷的巧遇。
若无这些年的缘分。
她,依旧只是芍药……一朵好不容易成为了花仙,却不知什么时候会被人采摘了去把玩的奴隶罢了。
于是……真仙境也好,天君也好。
她依旧是芍药。
是先生那一朵,简简单单的芍药花罢了。
而这一朵小花,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做好先生喜欢吃的饭菜,以便先生出关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吃上便是了。
……
陈落是不知晓外界过了多久。
也不知晓,院中的落叶满地,身上那一身青衣,在岁月下,已经变得有些老旧。
那本只是过肩的黑发,已齐了腰。
那许久不曾留下的胡须,已经过了胸。
他似乎……
陷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围墙一样。
不断的走。
走。
走、
最后又回到了原地。
似乎从不曾寸进一样……
道啊……
这该死的道。
它的尽头,到底是在哪里?
这该死的道。
他的本质,到底又是什么?
陈落乱了……
从不曾如今时今刻一般这样的混乱和迷茫。
或许……
该去见见的?
陈落想着……
见一见自己走过的路。
见一见自己的这一生。
或许,到了那时候,会知晓这该死的道,它的尽头,将会是在那里……
或许,到了那时候,会知晓这该死的道,他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于是……
陈落睁开了眼睛。
有微风吹过。
他的身体随着这微风消散,融入了这天地间……
这风飞得很远。
这偌大的青云山,于风中,变得渺小,似乎连芝麻也不如。
院中。
芍药的发丝飞起。
抬头。
看向了院子。
先生还在,可似乎那风……
她若有所思,却又不敢确定。
云烟墟中。
谢以于城中俯视……
下方的苍月塔依旧,似乎越发的沧桑了一样。
忽然。
他抬头,伸出手了……
城中这些年种下的桃花飘落,落在了他的手中。
“师尊?”:
谢以愣了下,抬头……、
却是笑了起来。
朝着青云门微微行礼,身边的老黄狗呜咽了几声,似乎在说着什么。
……
赤帝屿中。
坐在湖畔,将那白皙的双足垂于湖中,看着湖面发呆的赤帝抬起了头。
看向了身后的凉亭。
那里……
酒杯中的酒泛起了涟漪。
“起风了呢……”
赤帝屿可是许多年不曾起了风。
今日倒是起了风了……
……
这风还在吹。
吹遍了整个仙界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座城。
后来……
这风又吹过了仙路。
吹到了下界的天穹。
吹到了那曾经的一座座山,每一个熟悉的地方。
当这风停下来的时候,一道身影停下,便那样停在了城西,那一座熟悉的京都小院那里。
陈落抬头……
院子,还是那院子。
可却又不同。
新了很多。
“我说,不过只是一个看所天牢的差事罢了,你有必要这般认真吗?”
有声音传来。
陈落回头……
身后。
有两个衙役靠近。
衙役的年龄不大,二十来许的样子。
但陈落却是露出了微笑。
他认识其中的一个衙役……
哪怕他此时有些年轻了一些,但依稀还是能认出这一个人的。
“总要仔细的对待这差事的……毕竟这事相比于别的,可真就舒服了很多了。”
“舒服?舒服是留给死人的,若不是我天赋不行,进不得那尚武局,我绝对不会当这样一个小小的狱卒的。”
稍年长一两岁的男子听着,只是微微笑了笑。
年轻就是好。
意气风华的。
总觉得自己有着无限的机会。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有些时候,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才是最难得的。
狱卒?
远离江湖的争斗。
这可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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