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她儿时要强娶的人,她莫逆之交姐妹的夫君,在她落魄时出现……不如不见。
无忧挣扎着坐起身,仰头看着这位鬼面领军,他身穿黄金明光铠,那厚重的甲胄贴敷于宽肩窄腰,搭上那红袍佩剑,居然显得有些合身?
忽然想起来,他是从木兰城发兵,来夺回忧岁城的。这座尸山火海、几乎是已是座死城。
怒火重新占据胸臆间,暂时压下了羞于面对,她不禁反问,
“你们为何见死不救?黄陂城最先收到羽檄,却最后才来,害得无辜将士殉国!”
旁边的黄陂城守将,刚瞅见地上死尸里刨出来的、银甲将军怀里有红布裹了一具尸身。他直嘬牙花子,此刻听到提自己名,呲牙怒道,
“要不是那女人狂妄自大,也不会让人一攻打就城破,害得这帮将士为妇人送死。”
“这对奸夫淫妇,恐怕是引来外敌的细作!妇人连底下的门都守不住,还妄想守城门?简直给领军将军抹黑!这种军妓出身的妾,幸好没生下一儿半女,要不然…会污了领军的血脉。”
元无忧听了这些男将的疯言恶语,心里的荒凉和绝望愈深,她望着一直不吭声的领军。
真不愧为盖世美将,如此繁复缀累的甲胄,也能被他穿出贴身之感,尤其裙甲护裆之下、那两条套了高腰军靴的长腿,笔直修长,加上腰杆儿挺拔,更显得这人比周围将士高出一截。
可他傲然屹立于流言之间,多少有些轻慢。
“她是你的妾,你就任由他们这般诋毁她?”
在这一刻,元无忧不得不承认,曾率众击退兵临城下、扶危救国的华胥太女,也受影响了。从质问见死不救,到质问夫妾之私。
从那具金盔鬼面之下的传出的话,也是她从未听过的冷漠肃杀:
“战场绝非女人该待的地方,本将自会将她与殉国的将士,一同安葬。”
盘腿坐地是姑娘此刻马尾歪斜,松散的发丝萦绕在苍白而狞厉的脸上,她举起怀抱的包袱,给他看半遮半掩的头颅,
“哝…这是你的妾室,记得将她身首缝合。我也是女的,将军可还想要我,做你的兵么?”
姑娘语气温和平静,在乱战之后的黎明里,显得格外森然诡谲至极,在此的将士见到她怀里捧得人头,和她冷漠的丑脸,无不后背一凉。
站在姑娘前头的领军沉默了,他并非嫌恶这家伙是女儿身,更不是惊惧她的狠绝,只是觉着这姑娘很奇特不凡,像有浑身的谜团。
旁边的将士则接耳唏嘘:“这小子刚才先登夺旗时,身手挺利索的,居然是个小娘们儿?”
意识到方才被娘们儿骂了,下一刻,黄陂城守飞起一脚——踹在姑娘胸口!嗤笑道,“我说呢,原来是你们几个娘们儿,招来的晦气。”
一见黄陂城守踹倒了姑娘,她又因体力不支、而歪去一旁咳嗽,伏在地上坐不起来,小石头疯了一般、直接扑过去咬人!
黄陂城守被他咬在手背,踹开少年后,愤然掏出腰刀,“反了天了,两个贱奴汝命休矣!”
“放肆!把刀收回去!”
这位高领军适才便不满他抬脚踹人,却也没拦住,只盼这烂脸的姑娘,别被踹得一命呜呼。毕竟是她护送冯氏贵女出城,不该过河拆桥。
此刻见他拔刀,自然不能任他血溅当场。
趁领军将军连声喝退,上前制止拔刀时,姐弟俩人便互相搀扶着,抱着娃崽子借机跑路。
连小马驹都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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