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黑衣男子踉跄了两步,颀长身形便轻飘飘的、倚在了墙边的高脚乌木花台上,他那只手白的不见血色,泛着玉质的冷光,与周遭的漆黑一衬,突兀得像是剁下来的。
他听见了她脚步声走近,却感受不到半分她温热的气息。
男子抿开浓密的长睫,再睁开眼时,她站在一步开外,歪头瞅他。像是既紧张他的情况,又顾及礼节分寸。
反观他失忆时,她竟敢逼着他,强行接受她的亲近,甚至……袭击在她面前毫无私隐可言。如今她倒是矜持守规矩起来,不免有些好笑。
宇文怀璧知道她顾及着高长恭,不敢再那般越节失礼,他岂能让她如愿以偿?他索性把心一横,故作腿软放倒了两根竹竿似的细腿,跌坐到地上那一刻,即便被摔的浑身都要散架了,他也只衔住一片下唇忍着疼,一声不吭。就摆出一副病弱无力,又倔强坚强的样子给她看。
元无忧瞪大了眼,震惊地瞧着从哪里摔倒,就在原地坐下歇会儿的宇文怀璧,她一时不知,他是真摔还是假摔。
待与他湿冷阴鸷的眼神四目相投,她才恍然大明白,他不会是等自己扶他呢吧?
到底是红衣小姑娘过来扶起的他,宇文怀璧还是一言不发。
不知是因俩人之间的芥蒂隔阂,还是因后来居上的高长恭。
宇文怀璧觉得她这样忸怩疏远,勉为其难,真像自己逼着她对自己好,便一赌气又推开她。
下一句幽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打走廊掀帘子进来个人。
高长恭也身穿绛红色军服,卸去浑身甲胄,只留一双鱼鳞护腕,手里拿着张哭丧鬼面。
俩人离了一步站着,面面相觑的情形,被突然进门的高长恭瞧个满眼。
这憨子丝毫未觉异常,只咧嘴一笑,
“姑…咳元元呀,你医术当真高明,不消片刻就把这孩子给治得活蹦乱跳了,正好,咱仨一同吃午饭吧。”
自昨夜之后,元无忧决心渐渐脱离“郑玄女”的名声,拎出自家元氏来,让他别再称呼姑姑,而是“元元”,这憨子倒也听话。
媳妇失而复得的高长恭,对这段感情更加小心翼翼,对她也更加敞开心扉、直性率真起来。
高长恭甚至爱屋及乌,带上媳妇儿家白虏奴一起吃饭。于是俩人坐在一侧,怀璧坐她对面。
席间,他更是热情的给怀璧夹菜,元无忧起初都不敢吭声,以为他知道了什么,结果他满口都是在学养小孩子,以后拿媳妇当娃娃养。
还微垂眼睑肉实的瑞凤眼,盯着她补了句:
“虽然你挺喜欢娇弱男子的,我又学不来忸怩作态,但我仔细想想,他们跟我怎么比啊?遭遇危险时唯有我能同你并肩作战,老了还能做你拐棍,他们管你叫妻主,我能管你叫娇妻。”
元无忧:“……你确定?”
高长恭:“……也不确定。”
他倒认怂的快。
他有一双眼睑肉实钝感的瑞凤眼,双眼皮清晰流畅,黑褐色瞳仁又圆又亮。
憨包美人儿瞪着这双清澈大眼,嘿嘿笑道,
“从昨天至今,我仍觉得像在做梦,你当真为我留下来了?你当真是郑玄女吗?不会是谁易容成你,调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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