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照,前山寨門瞬間大亮,城牆上那人一臉俊秀清逸,略帶稚氣,竟是三天前夜裡,唯一在談靈笑傘下留命的殺手青年!
但見談靈笑毫無懼色,本輕浮玩世的神情,霎時變得嚴正肅穆。千里送船出島,讓數十名富豪前去求援。現在的他又重回一個人的境遇,再無後顧之憂,反能任心所為,放手一搏。
城牆上滿是指向寨門前的火槍火炮,土坑壕塹,暗伏海盜,就等老大一聲令下。
談靈笑大笑道:「摩和主教親自假扮謝松齡的殺手,會不會太委屈你啦!」
殺手青年露出一個實際年齡大相違和的笑容,道:「為了迎回教中聖物,這點小事不值一提。」
談靈笑滿臉嘲弄道:「我看不只是因為要迎回聖物吧!身為主教還情根不淨是會遭天譴的。」
殺手青年絲毫不以為忤,道:「談先生,你我都是同行,何必這樣酸來酸去?再說您之前的豐功偉業,連我們都不禁佩服!」
談靈笑撇嘴輕笑道:「我出道以來幹過多少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別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殺手青年微笑不減,問道:「石介山的鄉親父老們還好嗎?」
談靈笑矍然一驚,難以言語,那是深藏在他心裡的祕密,應是誰也不知,方要開口,便聽殺手青年輕輕說道:「對!我知道一個人的過去、現在跟未來……」聲音彷彿近在耳邊,輕撫耳際,卻震懾心神。
「一個在因緣際會下學得一身武藝的年輕人,加入自由游擊隊,為捍衛公平正義貢獻己力,沒想到卻淪為地方富豪剷除異己的工具……
「年輕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無情屠戮山中被汙名為山賊的村民,後來富豪買下石介山,開墾挖礦,大賺一筆……年輕人到現在都記得,乾淨無瑕的雙手,卻傳來陣陣的血腥味……夜深人靜,仍聽見奮勇反抗而慘死的村中壯丁……
語音如煙飄緲,似有似無,談靈笑只覺周遭事物逐漸模糊,浮現的是一個個怎麼也忘不掉的人影,帶著憤恨不平的表情,步步進逼……
「為甚麼……?」「我們做錯了什麼……」
談靈笑撫著頭,拼命告訴自己:「這是幻覺,他們都死了……被我殺死的」
被我殺死的………!
忽然左腳一緊,低頭一看,一個串淚掛臉的小女孩緊抓著他的左腿,大聲哭道:「為什麼你要殺我爸爸!」
「我不是故意的……這是幻象」談靈笑單腳跪地,雙手撫頭,試圖保持清醒。
「為甚麼你要幫壞人……?你也是壞人!」小女孩邊哭邊捶著他的雙腿
「我沒有……我後來殺了那個騙子……這是幻覺」
「我爸爸和村里的叔叔伯伯都不會回來了!我要你賠命!」淒厲哭喊,小女孩張口便咬,談靈笑感覺不到半點疼痛,只是呆望著她又圓又大卻充滿仇恨的大眼,不知該如何彌補這永遠的遺憾……
遺憾造就,任誰也無法挽回;殺了仇寇,亦無補於事。談靈笑拔傘橫在咽喉,每回午夜夢迴的悔恨糾纏,都讓他感到對生命的無能為力,致使他走上相反的道路,偷搶富者,似是能為逝者多做點甚麼,其實只是為了讓心裡好過一點……
他喃喃自語:「賠命……不會回來……」多年來的彌補,霎時間重現腦海,那些富者捶胸頓足,換得貧者笑容燦爛的畫面……!
談靈笑靈光閃現──「往者已逝,來者可期」正是因為有過遺憾,才能懷著這份遺憾,去挽救更多可能成為真實的悲慘。若此刻糾結過去,一幫無辜富者的遺憾是否又會因他而實現?
正因為幻覺讓他再次體驗往日遺憾,可以從新審視自己,加之為人灑脫,性格逍遙,才能在短時間內想通這件事。也正因為造就遺憾的可怕後果,致使他不願再走上相同的錯誤,逍遙傘仙因逍遙而得名。
耳邊小女孩的話語,逐漸變回殺手青年的低沉微語;各個已逝的石介村民又變回帶著防毒面具的海盜。
殺手青年不知何時已步下城牆,來到他的身前,只見談靈笑雙眼一睜,精芒爆射,手中黑傘斗然向前橫斬。
殺手青年雖然在他勁動揮傘之時便已驚覺後退,但仍是慢了些許,鋒銳劍氣已在他胸口留下一道口子,鮮血長流。
殺手青年想不透他是如何從幻覺中脫出,驚怒咬牙忍痛,趕緊向後飛退,退至寨門口。步伐剛退,便聽數名海盜悶哼慘嚎,凝目一看,便見五六名海盜七橫八豎的倒在地上。
談靈笑傲立群屍中間,黑傘遙指著他,喝道:「對!也許你真有本事可以玩弄人的過去,但你絕對無法掌握任何人的未來,我的過去也許不堪回首,但我對未來的期待仍舊不變。我該謝謝你讓我了解這個道理,嗯……應該是謝謝你撒在附近的『罌醐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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