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吃的粮食都不够,拿啥养猪……”
“那咋整,想招呗!”老曹把眼一瞪,“反正会议精神我是传达下去了,等明年开春,先把东边山岗子那片沙包地分了,当猪饲料地。”
“老曹你别总整抠抠搜搜那出,要分就多分点,一家分三亩地成不?”
“那行啊,你要是和上级要个批条,说批准给你家分三亩地,我立马拿绳子给你量地去!”
大家伙都笑起来,能每家分三分地已是难得,谁还敢奢求更多?
孙建平挤在一群叔叔大爷中间,品尝着自己用毛笔字换来的猪下水,听着他们插科打诨唠黄嗑,心里也在画魂,分猪饲料地养猪?
而且一家就三分地(吉黑两省通行大亩制,一亩耕地一千平方千米)!
三百平方米!
开玩笑!
屁大点的地方,能种下几棵苞米?
想用区区三分地,既让农民们把猪养了,还限制他们养太多,避免搞尾巴……
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妙计”!
众人吃饱喝足,挥手告别,李秀芝才抱着孩子们上桌吃饭,老曹坐在炕头,叼着烟卷,手里攥着一根还没火柴杆长的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爸,一家三分地够干啥的?”李秀芝给女儿夹了块猪肚,抱怨道。
“可说呢,人家摆明了就是不让咱们多养!”老曹嘟囔一句,“姚特派员说得好,现在是‘以粮为纲’,得先把粮食产量搞上去,才能扯别的。”
“叔,咱们公社推广种水稻这事,姚特派员是啥态度?”孙建平问道。
“嗯,会上提了,水稻这事肯定是要整,还说拿咱们队当试点,说等明年开春,动用三千个义务工,从咕噜河修条渠,把水引到老庙那块盐碱地上去。”提及此事,老曹又是一皱眉,“出工是出工,不过人家把话说明白了,修渠这笔钱,还得咱们队上掏。”
“那得多少?”孙建平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追问道!
“人家田会计给算过了,这条渠得一里地,动用五万个土方量,炮药、材料、工具、人吃马嚼……算下来最起码也得小三千块!”
这么多钱!
孙建平倒吸一口凉气!
“姚特派员说他帮忙跟公社申请看能不能解决一千块,剩下两千块的就都得咱们自个想招了……”老曹满面愁容,“再说了咱们这也没人会种稻子啊!到时候还得去前郭请几个庄家把式过来……”
“爸这事你别操心了,我们家那常年种稻子,等过几天我和春贵回我娘家一趟,帮您老把这事办了。”李秀芝给自己倒了杯酒,咕嘟一口闷下去,主动请缨。
“那敢情好啊!”老曹咧嘴一笑,“该说不说,这褃节儿上还得看我大闺女的。”
老曹一向视儿媳妇李秀芝为己出,所以在称谓上也十分亲切。
“那是!”李秀芝酒劲上来,脸红扑扑的,眉毛一挑,显出十分的得意,不提防曹春贵悄悄踩了她一脚。
“你要回你自己回去!”
晚上躺在被窝里,曹春贵枕着胳膊抱怨道,“本来你妈就看不上我,说我虎了吧唧的,欻在年前回去,不拿点好东西,又得给我甩脸子!”
“呦呵曹春贵你要翻天啊!”李秀芝撑起身体,借着窗外的月光,一双柔和的大眼睛盯着丈夫,“挺大个人了,我妈说两句你脸上就挂不住了?你又不是小媳妇,脸皮咋那么薄……”
“那也不能空手回去啊,咱家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你嫂子、你哥……都他妈势利眼……”
正屋里,两口子吵架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土坯墙,含含糊糊传进孙建平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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