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当时你是怎么喜欢上娘亲的?”
孙父轻声回答:
“两姓联姻,媒妁之言,实不相瞒,挑起来那红盖头之前,余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你娘亲。不过后来琴瑟和鸣,却也相知相爱了,直到······”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孙一平。
孙一平:······
你的眼神好像在说“直到有了你这个孽种”,不过想一想的确是自己累的娘亲闭死关,连累老爹这些年守活鳏。
“喝酒。”他主动用酒葫芦碰了一下。
孙父也不愿意在儿子面前多说这些事,本来就是他这一代人的事,个中细节,复杂非常,没必要牵扯到下一代。
儿子只要能帮忙搜罗一些所需要的药材,也算是给他娘尽孝了。
酒葫芦轻轻碰撞,两人无言许久,孙父忽然问道:
“你有什么心事?”
臭小子跑过来要酒喝,肯定不会是因为心情好。
斟酌一下,孙一平还是开口问道:
“阿爹,我会不会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他憋在心中很长时间了,而且他相信阿爹应该清楚自己说的是谁。
孙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那个姑娘啊,为父看着还不错。”
“可是······”孙一平稍有些犹豫,还是不得不强调,“她是梦妖,我是人。”
说起来这个任务都是阿爹点头了之后的,所以孙一平不相信他不知道林沫的来路。
孙父摇头说道:
“既然让你历练红尘,那么人也好,妖也好,接触的形形色色者,皆是红尘,如今不在红尘之中打滚,来日如何好勘破红尘?”
孙一平愕然,这是要让自己先爱的轰轰烈烈,然后再想办法切断,从而彻底感悟成仙的意思?
无情道,断情流?
毕竟在天师道之中,也有不少修炼无情道的,彻底切断情感,最终也更容易斩三尸而羽化成仙,反倒是修炼有情道,寻得道侣的,往往互相羁绊,修行能够因为双修而得以裨益,但是最终迈出那一步却没有那么容易。
谁又愿意割舍数十年甚至百年的相濡以沫?
看着脸色微变的孙一平,孙父不由得笑了笑:
“当然了,不想斩断也可以,但是或许那样就意味着你,不,应该是你们,要面临诸多非议和挑战,甚至有可能要失去你本来理所当然应该获得的位置。
到时候为父可能也无法多说什么,你可愿意?”
孙一平沉默。
孙父也不着急:
“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得此失彼,此天道也。”
说着,他举起酒葫芦,对着孙一平举了举:
“你还年轻,现在无须直接给予为父答案。”
孙一平怔怔看着前方流动着月光的湖面,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同一个屋檐下的巧笑倩兮。
他突然鬼使神差般的说道:
“如今我能得到那个位置,是得赖于阿爹。若是孩儿能够证明那个位置本就非我莫属,宗门上下,又能说得出什么?”
孙父稍稍错愕,看了他一眼,旋即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天下没有那么多手到擒来的好事,既然想要得到另一个,那就得放弃先前的那一个,但是如果你付出加倍的努力,也未尝不可获得加倍的收获。
此亦是天理也。
不过此路,何其难也?宗门上下,精英才俊又何其多也?无论何时,都不能小觑天下英雄。
若你真心实意想要走这条路,为父说不得也得避嫌,方才能堵住上下悠悠之口,所以这十有八九是一条独属于你的登山路,我儿可有信心?”
孙一平深吸一口气:
“是孩儿连累了阿爹。若非如此,一切轻而易举,而现在说不定要让阿爹失望······”
孙父摇头说道:
“或许命中注定就是如此。”
这话有点儿没头没尾,让孙一平不解的看他。
然而他已经在地上轻轻一点,凌空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悠悠扬扬飘来: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为父等着你爬上来。”
孙一平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嘟囔了一声:
“故弄玄虚。”
而他不知道的是,已经没于九天之上的那道身影,忽的回转,目光看着波光粼粼的万顷太湖,看着那星星点点的灯火,也看着码头上迟迟未曾离去的孤单身影。
他不由得感慨一声:
“苏师姐,林兄······昔日的恩情还未曾报,今日又是我家要沾光了。
不过你们也应该不介意吧,我看也是小儿女两情相悦,儿孙自有儿孙福······”
码头上,孙一平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九天上,白衣男子化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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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轻轻吹动着半掩的门扉。
孙一平提着酒葫芦钻入屋子。
“站住。”一声清叱骤然响起。
孙一平打了一个激灵,看着烛火下的身影。
林沫倚在门前,把臂胸前,秀发披散在肩头,显然是听到动静之后方才从床上起来,看着提着酒葫芦的孙一平,她蛾眉浅蹙,清溪流泉般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不满:
“这么晚了,跑出去喝酒?”
孙一平:???
为什么有一种出去鬼混被媳妇抓了的既视感?
尤其是他方才从阿爹那里得到了“许可证”,心中最后一道桎梏也随之冰雪消融,此时再看灯影明灭之中的俏丽身影,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
可再对上那满是怀疑和质问的桃花眸,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有若一盆凉水迎头泼下,清醒了不少:
“陪着阿爹喝了两口,总要感谢他老人家上一次仗剑援救。”
林沫狐疑的打量着他,亲爹救儿子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就算是尽孝道也不应该是两个人跑出去喝酒,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
好吧,这里也不算是家,自己这个“夫人”终究是假的。
人家父子有什么宗门、家中的大小事情,也的确不合适让自己听着。
林沫释然,只不过俏脸上依旧难免有些落寞,跑出去喝酒都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哦,我也不是他的谁,何必为此劳费心神?
林沫心中五味杂陈,一言不发的转身,但是孙一平突然向前迈出几步,一把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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