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吴陆氏和蓬莱派之间也无冤无仇,甚至在贸易上还有很多往来,因此陆轻鸢在这事上并不多说,淡淡说道:
“贫道此来拜访宗主,是因为有家中子侄前来贵宗,所以恳请宗主照拂一二,以免为妖族所趁。”
公孙远志登时神色肃然:
“陆师妹请说。”
直接换了一个更贴近的称呼,自然也有表达善意、拉近关系的意思。
再怎么说也是百年前一起面向北疆茫茫大漠的正道同门,拔剑御敌的情谊是在的。
当年大敌压境,不同宗门之间也都是用师兄、师妹的称呼,互为奥援、同仇敌忾。
这称呼说出来,陆轻鸢也有些恍惚。
耳边似响起金戈铁马之音。
铁马踏冰河,昔年的天下正道,真曾万众一心,气吞万里如虎。
而如今······或垂垂老矣,或音讯全无,或蝇营狗苟,百年繁华终究打折了太多人的脊梁,哪怕是修仙中人。
公孙远志特意换上百年前的称呼,显然也是因为意识到陆轻鸢所请定然非同小可。
能让这位名为金丹,实际上背后在一定程度上都能代表三吴陆家,甚至勾吴四姓的陆家二小姐亲自出面护道的,岂能是等闲人?
并且还不只是护道,还为此专门上山相请。
只要公孙远志答应,这就是勾吴四姓的人情。
公孙远志如何不慎重、怎能不动心?
陆轻鸢徐徐道:
“东海妖族曾窥视胥郡,为我陆家子侄发现,双方恶斗。此事错在东海,犯我江左。
因此东海妖族许以东海当归为报,然而又拖延不予,前日邀请其前来东海,查验当归是否成熟。
本着借机历练弟子的目的,余亲自护道,掩护其前来东海。但是这些年贫道修为亦然踟蹰不前,所以恐难在东海龙潭虎穴之中护其周全,特来请托于公孙师兄。”
“哦?”公孙远志眉毛一挑,“之前东海妖族派人南下胥郡赔罪之事······
实不相瞒,余也曾经听说,当时还称赞这妖族竟然知礼节,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般关窍在,当真是欺人太甚!”
旋即公孙远志看向不远处的一名长老:
“宋长老,此事牵涉人族和妖族,我东海蓬莱一向为东西门户,不忍见这般事发生,所以当以蓬莱名义,去函妖族,令其下不为例。”
那宋长老正打算答应,陆轻鸢摇头说道:
“师兄好心,不过这倒是不必了。”
蓬莱派作为东西两处迎来送往的必经之处,陆轻鸢不相信抚妖司差人问罪、妖族使者过境等等,蓬莱派一无所知。
只是因为这种事,蓬莱派一向是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什么,死了两个人,两只妖?
那也不过是一郡之事,不可耽误到东西贸易。
若是人族这边真的和东海妖族闹僵了、谈崩了,那蓬莱派还靠什么吃饭?
直接吃仓库里的东海珊瑚和珍珠么?
只不过现在看到来的是陆轻鸢,而不是赵摧龙这种一郡捕头了,蓬莱派这边自然也得给出一点儿态度,表明自己正道宗门的身份立场。
而且抚妖司他们还真的不怕,天高皇帝远,能奈我何?
但勾吴陆家这种能一言决定整个江左贸易的大家族,他们还是担忧的,到时候血亏的还是自己。
公孙远志惺惺作态,陆轻鸢也懒得和他拉扯,直截了当的说道:
“既然已经打算历练弟子,那就去东海走一遭最好,至于东海妖族是不是能长教训,只是动动嘴是没用的。
掌门亦然是北疆战场上回来的,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称呼已经换了回来,表明了陆轻鸢的不满。
公孙远志知道自己方才的举止终究还是没有能瞒得住这位当年就眼神犀利的小师妹,倒也不生气。
百年不见,总归各自有了棱角。
“师妹说的极是。”公孙远志还想从陆轻鸢这里套出来一些蜀山女剑仙的消息,加上陆家,自然关系不能弄僵,当即郑重说道。
说的诚恳,似乎浑然没有在意还有宗门长老甚至金丹真人在。
“正因东海凶险,所以恳请公孙师兄派遣一名元婴长老,随贫道同往东海。”陆轻鸢接着说道。
“可行。”公孙远志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卖人情的机会,旋即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
最开始和陆轻鸢打招呼的女修站起来说道:
“掌门师兄,就让师妹走一遭吧,师妹也算是和陆家妹妹颇为熟悉了。”
“也好,那就劳烦杨长老了。”
唤作杨鸣翠的女长老笑道:
“掌门客气。”
“陆师妹远道而来,也的确辛苦,今日就暂时在宗门歇息?”公孙远志接着问道,“不知师妹怎么没有带着子侄前来?也正好让我蓬莱子弟见一见江左才俊。”
“既然是历练,那还是一切都遵从行走江湖之实际,若是四处拜访宗门、轻而易举得见掌门,那如何算得上历练?
至于贫道,身为护道人,也不宜一直远离,倒是难领师兄好意了。”陆轻鸢干脆了当的回答,旋即看向杨鸣翠,“明日动身,也有劳杨师姐了。”
几人又寒暄后,陆轻鸢告辞离去。
杨鸣翠等长老和金丹也次第起身。
很快就只剩下公孙远志和左右两名长老,显然是他的心腹。
“陆轻鸢······百年了,既没听说勾吴四姓再有什么天纵奇才,也没有听说陆轻鸢为何人护道过。”公孙远志喃喃说道,“这一次突然冒出来的陆家子侄,是何许人也?”
下面的两名长老亦然面面相觑。
“不过陆轻鸢已经为我们言明了来意,那就顺着这件事查一查,弄清楚前因后果。”公孙远志霍然坐直身子,“我蓬莱不能袖手旁观,但也不能······被卷入太深。”
专心赚钱不站队,甚至还得有意的挑拨两边的矛盾,却又维持在斗而不破的地步,方才能最好的体现蓬莱作为中间人的重要性。
两边都需要的时候,才是蓬莱的地位最高的时候。
“遵命!”两名长老齐齐应道。
等他们也都离去之后,公孙远志的目光看向前方,清冷的月色洒在大殿阶前。
他自言自语:
“就算是为你疗伤的陆轻鸢也因为遭到反噬而百年无寸进······
苏庭月,那一剑你可曾后悔?”
无人回答,只有海风一如既往吹卷进来,发出阵阵凄厉的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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