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请笑纳
听到张进澄的问题,王洛先是一愣,继而眼前一亮。
这新恒国师,能在两亿人中脱颖而出,于此生死存亡之际,代表新恒朝与天庭仙官,同时向仙盟投降,的确是有本事在的。
单他这个问题,王洛已经猜到他那个骇人听闻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了。
不以实在的地盘为避难所,而是将虚无缥缈的太虚幻境作为避难所,抛却两亿肉身,只收容新恒人的元神!
引导两亿人拖家带口的迁徙或许很难,但引导两亿人神游太虚……虽然也不简单,难度总归比现实要简单多了!
所以,他也就认真做出了回答。
“太虚幻境并没有真正意义的容量上限,因为幻境主要是依托太虚行者自身的元神提供‘基壤’,行者越多,基壤越丰厚。别说新增区区两亿行者,就算再有二十亿,两百亿,幻境也都容纳得下……但这是有前提的。”
张进澄微微垂首,以示洗耳恭听。
然而王洛却卖了一下关子,反问起来:“张进澄,你,还有你的新恒朝,对仙盟的了解,大概到哪一步?”
张进澄想了想,认真措辞道:“在下出身明州中等之家,天赋才情虽有所长,但并不能跻身最顶尖之列,最终能蒙天庭垂青,授新恒朝国师之位,更在此危急存亡之秋,将王朝与仙官的生死系于一身,靠的是我对仙盟的了解独步新恒。自我懵懂年少之时,就对远在天之右的凡间文明深感兴趣,而后五百余载,我除了仙道修行,就是钻研朝中有限的仙盟资料,而到两百多年前,我因一篇议论仙盟政体的文章,引得天庭仙官下凡,破格提拔我为国师……之后两百余年,明墨两州的仙官更是屡屡下凡召见我,商讨仙盟之事。”
王洛耐着性子听张进澄自述背景,不由默默点头。
王洛笑了笑:“对,在你今日现身之前,整个仙盟只怕也没什么人知道明州竟还有两亿凡人。从这个角度出发,你们竟能对仙盟有一定了解,已经很了不起了。”
与此同时,张进澄又说道:“然而即便是新恒朝的首席专家如我,对仙盟也不过一知半解罢了。过去几百年来,尽管我们已经尽一切可能去了解,去研究,奈何素材实在有限。明州与仙盟相隔太远,千里血原,定荒结界,仙荒之别……这重重阻碍,几乎彻底封死了我们了解彼此的可能。”
说完这些肺腑之言,张进澄轻吸口气,调整好了情绪,歉然道:“抱歉,我有些离题万里了。但是还请原谅我此时的心情,我研究仙盟数百年,这却是近百年来,我第一次面对面与仙盟人说话――自一百二十年前的月央拓荒之后,天庭仙官们就再也没能大批量带回战利品,遑论战俘了。所以,能与山主这般顺畅自如的对话,已经让我喜出望外了。五十年前,我曾以新恒朝的牵星台演算过一个问题:假设我自销修为,潜入仙盟地界,有多大的机会能融入当地,不被人察觉异常?须知我已是新恒朝首屈一指的仙盟专家,然而牵星台给出的答案,依然非常不乐观,根据潜入国度、城镇的不同,我能伪装不暴露的时间,最多三年,最短三天,可以说,我用了几百年时间,仍不能真正了解仙盟。至于明州的其他百姓,甚至有很多人到现在都坚持宣称仙盟根本不复存在,一切都是朝廷的阴谋。”
张进澄叹息道:“我们其实也不过是就着仙官们过去几百年来,深入仙盟引发荒乱时带回来的战利品,牵强附会罢了。而越是时间推移,这些宝贵的战利品也就越是稀少。以至于如今的大多数研究,都不过是空对空的搭建空中楼阁。新恒朝建立初期,也就是新仙历两三百年的时候,仙盟格局刚刚稳固,定荒结界上还时常能找到些许漏洞,至于拓荒时更是破绽百出。每隔数年,仙官们都能带回大批的战利品,甚至有时候能干脆搬来一整村镇,将其中的数千人一道掳来,供我们研究,繁衍……”
张进澄叹息道:“起初,我还很不服气,生于明州,见惯了仙官们的天上神威,我早就和身边其他的孩子一样,全心全意归附天庭,只盼能有朝一日为仙官效犬马之劳,那便是无上的荣耀了……甚至更将天之右的凡间文明视作寇仇,少年无知常常与母亲口角。而母亲她……其实她才思敏捷,伶牙俐齿,但每次和我争执仙盟的问题,她从不强求胜负,只是默默包容我的浅薄极端,然后在我冷静下来的时候,给我讲一些光怪陆离的仙盟故事,引导我对那片陌生的土地,形态迥异的文明产生兴趣。她甚至会非常聪明地叮嘱我说,无论心中对仙盟有多少恨,但唯有学好仙盟事,他日才能出人头地。后来,我的确以此出人头地了,也终于能正视仙盟的强大了。但母亲她……仙盟中人,哪怕踏足仙道,也没办法活的太过长久。”
王洛闻言不由失笑:“倒也算合情合理,毕竟你们绝大多数人,从没亲眼见过仙盟人,怀疑其存在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既然新恒朝对仙盟的认知如此浅薄,那么你那个惊世骇俗的点子,就很难施行了。太虚幻境的建立,依托的是大律法,而神游太虚的基本条件,就是认同大律法,否则神识就无法转化基壤,供太虚所用。你们若是连仙盟的存在都尚且存疑,又如何能认同大律法?这种情况下,就算吞服最高品质的离神散,也很难得其门而入,大概率在离神途中就迷失在虚空中。”
修行六百年而至合体巅峰,以旧仙历时代的标准来看,其实已经是修行界顶尖的资质了。但考虑到他的买办身份,以及天之左荒魔横行的现状……他平日在修行上必然多得真仙指点,而有真仙加持的合体巅峰,顿时就显得微妙起来。这样的人能成为一朝国师,并在此时站到自己面前,确实是需要一些旁门左道的本事。
顿了顿,王洛又说:“何况,就算没有这方面的窒碍,我们仙盟也要有自身的安全考量。太虚幻境中几乎没有距离可言,一旦接纳你们入驻太虚,就意味着太虚全境都对们敞开怀抱,这里面的风险可着实不低。或许你不曾听闻,但太虚幻境曾经爆发过几次瞬间殃及全境的毒乱,后果非常惨烈,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冒险吸纳两亿名大概率自带毒性的太虚行者。”
说到此处,张进澄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似是自嘲,又似是自傲:“山主大人或许看不出……但其实我身上有一半的仙盟血脉,我的母亲,是当年被仙官从子吾掳掠至明州的一位女修,后来历经波折嫁入张家,也算是有个好的归宿。我对仙盟的兴趣,也是因母亲而来。在她口中,仙盟虽然还很稚嫩,远不如荒原深处那些古荒魔有毁天灭地之能,但各国生机勃勃的景象,却又胜过我们这般邯郸学步,东施效颦。”
事实上,若非他对仙盟的了解足够深入,堪为专家,只怕也想不出那惊世骇俗的点子。
张进澄闻言,无奈叹息:“山主所言……甚是,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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