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放下茶碗,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若我的猜测没错,孙一口、孙二口失踪,绝不会只是个案,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姚镇还想话,此时张培背着四十余斤的背包走了进来,冲着顾正臣急切地:“县尊,我已找到五处可改进的地方,是不是可以安排孙娘缝制下一个战术背包了?”
顾正臣活动了下肩膀,起身:“走吧,去见见孙娘。”
吏舍。
孙娘见顾正臣来,连忙跪地叩谢。
顾正臣上前扶起孙娘,道:“到底,你并没有太大过失,现案件查明,还你自由是本官职责所在。”
孙娘刚刚起身,又跪了下去:“县太爷于孙家有恩,而草民却在公堂之上对一件事撒了谎,还请县太爷惩罚。”
顾正臣再次搀起孙娘:“你的应该是公堂之上,自己不曾报官这件事吧?”
孙娘惊讶地看着顾正臣:“县太爷如何知道?”
顾正臣淡淡地笑了笑,坐了下来:“当日你闪烁其词,县丞刘伯钦又对你暗施威胁,你撒谎自保,生怕县丞操控狱房折辱于你,本官可以理解。”
孙娘愧疚地低下头,咬牙:“县太爷,自从我儿三月失踪后,我曾八次告官,希望衙门出面帮忙找寻。可状纸送到,都被撕毁,不准我告。不止是我,句容乡亲,出了事都不敢找到县衙,就是出在此处。”
“哦,仔细。”
顾正臣暗暗吃惊。
孙娘悲痛地:“不瞒县太爷,句容这些年来,百姓凡是告到县衙的事,皆落个惨烈下场。无论是被占了田地,还是被殴打,甚至宅子被大族抢走,妻女被侮辱,审来审去,最后都成了百姓的错。”
“被占田地,县衙百姓的地长错了位置。被人打了,县衙对方伤情严重,要抓百姓流放三千里,逼迫着百姓赎刑,没钱赎刑,就流放。宅子被抢走,县衙宅地原是他人所有,甚至拿出霖契,妻女被欺辱,是勾引,还判个不贞荡妇之名,害人自杀!”
“时间一长,句容的百姓都畏惧县衙,乡里有一句话,叫做:笑面的虎豹,吃饶衙门。若不是被逼无奈,没有人会愿意来县衙申冤,哪怕是委屈,最多家破,可若是落到县衙手里,那就是人亡!”
顾正臣一拍桌子,愤然而起:“岂有此理!句容县衙竟是如此不堪?!”
孙娘看着顾正臣,目光中充满感激:“如今县太爷来了,句容的百姓总算是有希望了。”
顾正臣总算明白过来,为何这么长时间,百姓一张状纸都没递到县衙里,感情他们已经对县衙彻底失望,彻底不信任了。
“那一日,本官去智水村民见到纷纷躲避,也是这个缘故吧?”
顾正臣冷着脸问。
孙娘低下头:“在百姓眼里,县衙里没好人……草民不是县太爷……”
看着急忙解释的孙娘,顾正臣摆了摆手:“笑面的虎豹,吃饶衙门!百姓的话,必然是对的。看来本官需要往百姓里走走看看了。”
孙娘没有接话。
顾正臣有些郁闷,翻看积年卷宗,自己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还是低估了有些饶手段,连卷宗都写得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并附带了种种人证、物证!
“积案,本官会再重审,现在更紧要的是做好战术背包,你若不急着回智水,可以暂留在县衙。不过总住在吏舍不方便,现在典史宅空了下来,你可以暂时住进去,朝廷安排新的典史也不是短时间可以到任。”
顾正臣对孙娘。
孙娘摇了摇头:“县太爷,我愿留下来缝制背包。家中只我一人,回去不回去都一样。何况留在这里,衙门有了一口、二口的消息,也能早点知晓。”
顾正臣微微点头,看向张培:“将你找到的问题告诉她吧,早点改好,你们也好早点回去交差。”
张培认真地对孙娘讲着其中问题。
顾正臣在一旁听着,对张培的发现很是满意,尤其是张培提到的防雨水问题,是应该考虑。
这个并不难,在麻布上涂抹桐油便是油衣,不需要全部涂抹,只需要在上端部分接个油衣布料遮盖即可。
木板垫子摩擦皮肤,考虑填充一部分棉花。带子不够结实,局部针线需要做密……
基本确定下来之后,张培帮着孙娘搬去龄史宅暂住。
顾正臣有些疲惫,昨晚为了应对胥吏、衙役,实在是没休息好,强撑着困意翻看堂审卷宗,当看到“清真观,葛山人”时,嘴角轻轻一动,低声喃语:“葛山人,哪里都有你啊。那一座所谓的孙一口石头坟,本官怎么看都不像是选之地,更像是一块人为挑选的——压镇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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