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纸张丢了出去:“杀不杀他们,不取决于本官,而是取决于你。第一件事,本官刚到泉州府上任不久,你们便拿到了这些情报消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在短短的时间里将我在句容、金陵的所作所为调查得清清楚楚!”
卜寿看着顾正臣,嘴巴张合几次都没说话。
顾正臣抱着双臂,冷冷地问道:“卜家都要面临诛灭的下场了,你竟还在为人保守秘密,这当真是令人敬佩。只是不知道你所保护的人,是能给卜家烧纸钱,还是能给卜家立碑?”
卜寿低头,咬牙问:“顾知府,若我说出来,你能保卜殷不死?”
“不能!”
顾正臣干脆地回答,然后对不甘的卜寿说:“卜殷只是个孩子,按照朝廷律令,罪责多不殃及孩童。本官可以暂时放过卜殷并如实奏知朝廷。只要皇帝不改文书,不改判决,卜殷至少不会死在我的屠刀之下。若皇帝发怒,一体斩绝,本官也无法左右。”
卜寿摇了摇头:“说出来,皇帝的怒火更大,卜家怕是必灭无疑。顾知府,这件事你就莫要再问了。至于你想说的第二件事,想来是关于高参政的吧,他是个清官,并非奸贪之人。他之所以兴师动众,屡屡出手针对顾知府,全是卜家在背后教唆引导,添油加醋说了许多顾知府的坏话。”
顾正臣皱眉:“为何说出来皇帝的怒火会更大?”
卜寿长叹一声:“卜家输了,顾知府,你赢了。其他已不重要,无需再查,也没必要再查。”
顾正臣起身,走向卜寿:“为你们传递情报消息的该不会是朝中重臣吧?这些消息里将句容郭大案写得详细,而能接触到这些文书的,除了刑部官员,便是御史台、中书省官员!”
卜寿凄然一笑:“顾知府何必再揣测。说出来,只这点事不足以要其性命,他不死,死的便是卜家子孙。与其说了招惹绝灭祸端,不如相信顾知府还有良知,不会泯灭人性。正如你在句容时,放过了妇孺!”
顾正臣盯着卜寿:“你当真不说?”
“自然。”
卜寿语气坚定。
顾正臣点了点头,转身走至监房门口,又转过身:“我希望自己没有人性,这样便可以将卜家满门抄斩,不留一人。只可惜我做不到!你们的人头我砍定了,至于卜家妇孺的命运——便交给我们的皇帝!”
卜寿看着离开的顾正臣,眼泪终滑落而下。
朱皇帝是一个手段狠厉的主,卜家妇孺的命运不会好到哪里去。
萧成跟上顾正臣的脚步,问道:“卜家都到了这种地步,为何他还不交代?若以常理推测,不说出幕后之人是想自救,可眼下已无人可救他们。”
顾正臣叹了一口气:“是没有人能救他们,但有人能害他们。如此详实的情报消息,绝非是寻常之人可以拿到,这个人必然与卜家有着某种形式的勾结,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到底只是情报买卖生意,还是某种更紧密的关系。”
萧成看着面露担忧之色的顾正臣,问道:“你是担心这人与卜家关系甚密,而你杀了卜家之人后他会动作?”
顾正臣确实有这种担心。.m
能拿到这情报消息的人不多,句容官吏只知道一部分事,不可能知道顾正臣在金陵的诸多事。最主要的是,这情报消息中对郭家大案的描述一些段落直接照抄了自己写给朝廷的公文,这公文句容官吏不曾看到,在送出去之后也不可能接触到。
所以,只能是金陵里面的某个人,某个官员!
顾正臣不在金陵,但母亲在,张希婉在,顾青青等人也在。若传递消息的人与卜家关系过于紧密,会不会因为自己杀了卜家,灭了卜家势力而恼羞成怒,对自己在金陵的家人动手?
卜家的手段阴损毒辣,杀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不可以选择的手段。
萧成想了想,说道:“金陵那里应该没有问题,有检校游走,想要动人下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有人若是敢对官员家眷下手,那就是得罪了所有的官员,不将其彻查铲除不会罢手,没有谁会冒这种险。”
当官的都讲究安全感,谁也不希望谁对谁下黑手,更不允许谁雇佣杀手搞刺杀。
这是士绅阶层的共识,如同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基本的底线。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但也不排除一些脑筋不好使,情绪不好,明里或暗里抄家伙弄死人的情况。
顾正臣面色凝重,沉声道:“泉州官场已基本解决,秦松、梅鸿等句容卫军士也该回去了。萧成,你要不要回金陵看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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