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睁开双眼,努力辨认着坐在门槛上的青衫男子,诺罗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又强忍着不让泪落下来,心底又没由来的窜出一股怒气,以至于到嘴边的那句先生,变成了带着怒意和委屈的“你是谁!”
并不是埋怨先生早早离去,也不是委屈自己活得好难,只是疲倦的身躯提醒自己,自己还活着,那么眼前的先生又怎么可能是先生,他又为什么那么无聊的假扮先生,所以诺罗心底有些怒气。
门口半蹲着的青衫男子站了起来,满头银发又恢复了黑色,只是面容并未变化,男子嘴角上翘道“为什么不是高兴,这一切完全模拟你那间小屋建造的,可为什么还会被你看穿。”
诺罗虚弱的撑起身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男子,看着他嘴角轻挑的弧线,就好像带着嘲笑一般。
少年拿过床边的束带,将一头渐渐不再枯黄的头发仔细束起,然后露出和男子一般的笑容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假扮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的一切那么了解,可这里的一切看似和牧镇上的家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
少年揉搓着身上的被子道“你看这被子,纹理样式和我那床破旧的被子一摸一样,可它竟然那么轻,却又比我那床在冬天里使劲裹紧的被褥更暖和。
这块床板也比我的床板软和的多,我的床板硬的像铁板一样,好几回起床的时候硌的我浑身酸痛。
最主要的,这都是八岁前的故事了,八岁之后,先生就和我互换了床,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睡的不舒服过,只有先生一大早起来总说腰疼。”
和赫德长相相似的男子放下木剑,拍了拍手,径直走到桌前,倒了壶凉茶,问道“难道只是因为这床被子才让你看穿的?难道我长的不像你家先生吗?”
诺罗摇摇头道“就是因为看到了你,我才会重新丈量起这的所有布局,要知道这件青衫先生最为珍视的,平时都好生收纳起来,削木剑哪里舍得穿这身。
所以我才仔细打量周围,包括你坐着的这张椅子,腿脚处该有一道磕痕,小时候贪玩撞倒在蹬脚,把门牙都磕碎了,先生还罚我抄了十遍书,再看这里的一切都太新了,虽然什么都像,那也只是像而已。”
男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所以很愤怒?因为有人冒充你最尊敬的先生?看来我真是多此一举了,还以为会让你很开心呢。”
男子轻轻挥手,周遭的布景就开始朦胧起来,片刻之后,又恢复成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模样。
看着床上束发少年依旧冷清的眼神,青衫男子也没由来生出一丝怒气,望着少年道“怎么还不满意?认为我没有恢复这张脸原来的模样就是对你先生的不尊重?还是默默心底默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打烂我的脸?
可你知不知道没有我的话,你早死在岭北州的荒地里,烂成了枯骨也不会有人在意,现在又哪里轮得到你对我释放怒气。
更何况这张脸不是我变出来的,而是生来如此,我叫赫文,是你那位先生的亲弟弟,也是如今赫家的掌律。”
诺罗坐直了身子抬起头望向眼前这个,和先生七八分相似的男子许久,最后开口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包括你怎么找到我。
又为什么救我,以及最终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完,然后我再根据你说的选择要不要信任你。”
听完诺罗的问话,青衫男子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后望着少年道“我从小就很讨厌哥哥,一开始是因为修为天赋,所有人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我只能默默站在远处,看着他。
后来他开始看书院里尘封的禁书,他开始反抗家族给他的命令,甚至不惜浪费自己的修行天赋,看着投向他的众多眼神变得失望再到绝望,随后又发现有越来越多眼神望向我的时候。
我以为我会很快乐,因为我更听话,更懂事,更知道自己的定位,可当我这个亲哥哥离家出走后,一直到跨入地仙境捅破天际的时候,我才更加讨厌他,为什么他可以活的那么自私,又那么自在。”
诺罗插话道“先生心中怀揣的是天下所有人,不是一家一户的苟且,也不是一个家族的兴盛衰亡,天下的道理既然不对,他当然想和这个天下讲讲道理。”
赫文转头望向门外,嗤笑着说道“就像你问我的问题一样,你们总有那么多的问题要问,可你们从没找准过自己的位置在哪。
他应该是一个好的接班人,是赫家的好领袖,是一个应当挑起赫家存亡的人,而不应当为了所谓的道德仁义,浪费一身修为,成为一个没用的废人,更是不该将赫家气运托付给你这样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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