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歪脑袋翻眼睛,想了半天:“呃……说是天津港新进了一批货,师父他上天津卫接货去了。”
“又是火铳?”余知葳转头回来看着二狗。
“不是。”二狗摇头,“是……是……鸭子?”
余知葳莫名其妙,掩日甚么时候还做起买卖家禽的生意来了?
蛋儿推了二狗一把:“甚么玩意儿,那叫,那叫鸦片。师父还说了,那个可以做,做甚么大烟?”
“鸦片?”余知葳登时驻足,毛骨悚然地又问了一句,“大烟?”
三个崽子点头:“对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字。”
若是问此时余知葳的感觉,五雷轰顶恐怕都不为过,她兀自惊愕了许久,这才开口:“无论今后邵五爷给你们说甚么,今日大哥这句话务必记住了。大烟这东西,千万不能碰,谁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都千万不能碰。谁要是今后想把自己一辈子都毁了,大可以不用听我今日的话。”
三个崽子见她神色凝重,自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当然是满口答应。
余知葳各自嘱咐了几句,几人便分开了。
她还不知道掩日的胆子已然大到这种地步了。
所谓“掩日”,便是取“掩天蔽日”之意,是个极大的江湖门派,黑白通吃,置产业,收弟子,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甚至可以对这大小的江湖门派收取一定的“保护费”。掩日中人,分“官商玄丐”四堂,官商自然不必解释,这“玄”指的便是信教之人,无论释、道还是信那洋人信的基督,都算在内。而这丐,却也不是专指乞丐,而说的是下九流。
余知葳若是年少之时脑子不清醒,当真加入了掩日,那估计也是隶属于“丐”的。
她虽不是掩日中人,却和掩日颇有渊源。
余知葳学功夫的师父,便是那邵坚的兄长,邵垒邵四爷。这邵四爷是京城八大胡同一带丐堂的前分堂主,以前好像和云翠有点儿剪不断理还乱的私人交情。这邵垒是个难得刚正不阿的性情中人,和余知葳除却师徒关系,几近可算是忘年交。那时候,余知葳和掩日算是关系最密切的一段日子了。
她险些就头脑一热入了掩日。
邵四爷很是语重心长地和她谈了一阵:“你如今还年轻,别那么早就把自己的路给断了。虽说我不知道你的出身,但我好歹也活了几十岁,识人还是会的,能瞧出你先前和我们不同,绝非一般人家。你若是入了掩日,那就是一辈子要在暗地里头打滚了。像你眼睛这么亮的孩子,当真愿意一辈子困在这下九流之中吗?你要是今后真打算有一番旁的作为,这种难登大雅的牵丝连绊,还是越少越好。”
何况,掩日在江湖之中明面上看着光鲜,背地里哪个不是做亡命之徒的。
是以,余知葳虽说一直和掩日有往来,但也仅仅是因着些“私交”,帮着掩日做事也不过是探探消息来源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儿。掩日中真正要杀人越货站刀尖儿上跳舞的活儿,邵四爷半点儿没让余知葳沾过手。
如今京师八大胡同丐堂的分堂主已经是他兄弟,邵坚邵五爷了。
余知葳低着头,若有若无叹出一口气来。
师父他说得对。
邵垒邵四爷,已经过世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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