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靖宁瞥了一眼谭怀玠的表情,见他一脸忧色,他知道这家伙惯会为他人着想,这会子恐怕在愧疚自己为何要提这事。他有心打圆场,便转换了话题:“这回清查大沽港,东厂当真遣了人去。”
谭怀玠点头:“不仅去了,人还不算少,一半都是东厂的人。”
“今后啊,还要甚么锦衣卫,光有东厂就够了。要派遣的时候也不用把人往议事的文渊阁叫了,直接躺在榻上一偏头安排就是了。”余靖宁撇嘴冷笑,面上阴霾挥之不去。
谭怀玠却微微露出一点笑容:“我说余贤弟啊,你如今说话,可是颇得你家小六真传。”
余靖宁想都没想,立即否认:“我怎会学她。”
谭怀玠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还没等余靖宁再说甚么,却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奔上了楼。这少年郎的眉目仿佛是画画时下了重墨一般,格外地清晰明朗浓墨重彩。只见他一边往楼上跑得咚咚咚,口里一边嚷嚷:“宁哥儿!余靖宁!我的娘啊,你果真在此处。”
他瞧了一眼,又看见谭怀玠了,便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谭寺正。”
谭怀玠自然也回礼:“高百户。”
此人名高邈,家中行三,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中一名百户,平日与余靖宁私下交好,因着他的缘故,余靖宁才能在北镇抚司中艰难地伸展开自己的拳脚。原本此次清查大沽港应该是要有他在其中的,可为了给东厂腾出一半的位置来,他便只能留在京师中了。
如今一看这高三爷神情,就知道此事一定非同一般,余靖宁赶忙开口问道:“怎的,是又出甚么事了?”
高邈方才跑得气喘吁吁,也顾不得头上冒汗,道:“春日里正是各家出游的时节,那港口上就停了好些游船,都是各大世家的。”
海港附近商铺林立,繁华异常,又临着海,自然是个游玩的好去处。朝中各个世家,尤其是新派的,就异常喜欢凑这个热闹——权当是支持一下海贸了。是以,港口处,尤其是像天津、应天这种有毗邻南北两京天壤优势的港口,向来是会停着许多各家的游船,方便在海港处或是浅海处游玩。
“这些大人我们也招惹不起,平时就是上去点个卯就是了,可今日……今日那黄化成不知道是犯得甚么毛病,偏偏就要让人上去细细地搜查。”这高邈口中的黄化成是此次东厂派出去清查天津大沽港的,年纪比裘安仁还大些,却算是他的师弟。若说裘安仁是蔺太后身边的头号小白脸儿,那这黄化成就敢称第二。
余靖宁知晓东厂的人向来跋扈,还以为是和那些在海港游玩的大人们的家眷闹了不愉快,于是问道:“他们难不成是言语上有甚么不妥,和旁人闹了甚么龃龉?”
高邈一拍腿:“若只是言语上起了龃龉那反而还好办了!是他们在甘曹甘大人家的船上搜出鸦片了!”
大衡朝明令禁烟,官员私藏鸦片,依照《大衡历律》轻者流放,重者处斩!大衡禁烟令行得严,民间很难弄到鸦片,这事儿又还是在海港上出的,保不齐就要和“走私”勾连在一起,这岂不是罪加一等?
甘曹乃是内阁阁臣,出了这样的大事,今后别说他自己,恐怕连子弟都难入仕了。
更要命的是,这甘曹是个“新派”,还曾是陈家的门生!
余靖宁恼恨地咬了咬牙,这下朝堂上可就有的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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