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计显然刚才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口水渍,他拿了块破布子,把桌上的浪迹一抹,就招呼谭怀玠二人坐下了:“二位客官来点儿甚么?”
余靖宁打量了一下这个巴掌大的小店:“醒酒汤有吗?嗯,再来两碗清粥。”
小伙计应了一声:“得嘞。”就上后厨去了。
谭怀玠坐下,瞧着余靖宁道:“果然是常喝酒的,还知道醒了酒之后垫补点儿清粥小菜,不然胃里头不舒坦。你瞧瞧你,本是个细致的,怎么从来不言说呢?要不是我与你熟识,素来知晓你的性子,知你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不然又怎知你这一番心思呢。”
余靖宁哼哼了两声,大概是觉得谭怀玠话多,翻了两个白眼儿没接他的话。
那小伙计大概是去后厨叫醒了做饭的厨子,而后又钻了出来,拖了一条凳子往他二人前头一坐:“两位客官,这么早还在外头逛着啊,先前是吃酒去了?”
山东布政司离着京城不算太远,此处又是行政中心,有些功名傍身的,哪怕只是个秀才,只要读过点书的,官话都说的不错。
这种小店伙计总能遇上三教九流的人,也说一口好官话,甚至见了他们这种读书人打扮的,想也不想,就摒弃了土语,跟人说官话——这样的伙计更讨读书人喜欢。这样的小伙计都是下九流讨生活的,当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混的如鱼得水。
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二位说官话的,“书生”并非本地人。
谭怀玠一听他这话,倒是乐了:“先前有些应酬。不过,小哥儿,若是没有我们这样的客人,你们晚上可不就没了生意,你们在这守着不就白忙了。”
那小伙计又打了个哈欠,伸懒腰道:“其实吧,还真是一夜白忙。您二人来的真是时候,若是唤作明天啊,我们就不夜里开门了。”
余靖宁终于抬头问了一句:“为何?”
那小伙计一拍腿:“嗐,您怎么还不知道,我们掌柜的白天都不想开门了。那巡抚大人说甚么……”
掌柜的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在柜台里东倒西歪地瘫着,这会子却立马清醒了过来,冲着小伙计大喊道:“你可快给我闭嘴罢。你不想要脑袋,我还想要呢。”
那小伙计一缩脖子,没想到掌柜的竟然没睡成死猪,讪讪地闭了嘴,再瞧不见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了。
所以,巡抚大人究竟做了甚么?为甚么说两句就要掉脑袋。
余靖宁和谭怀玠对视一眼,这是要让人道路以目吗?
于是谭怀玠耐着性子想和这小兄弟套话,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小哥儿,我兄弟二人离家有些时候了,这回回来是看父母的。先前咱们这儿闹灾,闹了灾过后又闹疫,我们老家儿年纪都大了,身子不大好,似是染上了。如今都说他们依着巡抚大人安排治好了,只是还在将养。你知不知道咱们城中哪些漏泽园收着病人啊。”
那小哥儿听见这话,似乎惊了一下子:“你老子娘……”他咽了一下唾沫,躲开了谭怀玠好似有三丈远,这才哆哆嗦嗦道,“你要上漏泽园?这……那你便去罢。所有的漏泽园都有人。”
“这这这……”那小伙计忽然从桌子边儿上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后厨跑,“你俩的醒酒汤和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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