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眉头蹙起,看向王舣的目光中,透着丝丝隐隐的冷意。
“实在是……”王舣顿时如芒在背。
“什么旧题?”李苒敏锐的感觉到谢泽目光中的那一丝变化,看向王舣问道。
王舣看了眼谢泽,才陪笑道:“还是那些老话题,什么忠不忠的。”
李苒一听就明白了,转头看向谢泽。
“不必理会,咱们走。”谢泽伸手握住李苒的手,就要接着她往外走。
“等等。”李苒轻轻往回拉了拉,看向王舣问道:“跟我有关吗?”
王舣顿时一脸尴尬,瞄了眼谢泽,干笑着没说话。
“去听听吧。”李苒再拉了拉谢泽。
谢泽蹙着眉头,片刻,才嗯了一声,和李苒一起,回到亭子中。
亭子里,和四周的棚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进来的,请落坐。”王舣站到中间,抬起双手,往下按了按,笑道。
进到亭子里的诸人找到椅子的坐到椅子上,没抢到椅子的,坐到了亭子四边鹅颈椅上,还有既没抢到椅子,也没挤上鹅颈椅的,干脆坐在了地上。
亭子里面诸人坐下,亭子外面,诸人由低看高,看亭子中站着,或是坐在椅子上的诸人,就看的十分清楚了。
“你们议。”谢泽交待了句,坐到谢老太爷旁边,李苒紧挨谢泽坐下,接过杯茶举到嘴边抿着,打量着亭子里的诸士子。
“咱们接着议,刚才那道题……”
王舣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扬声打断。
“王爷和王妃难得光临,王爷身负京畿防卫重责,只怕不能久留,请容小可先和王爷王妃说几句话。”
谢泽眼睛微眯,看着从亭子外挤进来的一个中年士子。
中年人气度极好,有几分清瘦,里面一件月白长衫,外面穿着件灰鼠皮月白素绸斗蓬,带着笑,侧身从人群中挤过,进了亭子。
“小可姓秦,单名一个益字,自荣安城来。”
秦益拱手长揖见礼,直起上身,笑着介绍自己。
王舣蹙眉想了想,实在想不起荣安城有个哪个秦氏,是书香之家。
王舣瞄向谢老太爷,谢老太爷迎着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摇了下头,他也没想出来荣安城哪里有个秦氏。
“小可自小愚钝,二十二三岁那年,才考中秀才,隔年,荣安城归于皇上。”
秦益语调轻缓,说到皇上,往上拱了拱手。
谢泽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苒看着秦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托仁宗皇帝和皇上的福,小可身在荣安城,那样的离乱之世,四十多年,竟一直安稳,直到如今。”
秦益冲李苒拱了拱手,又冲谢泽拱了拱手。
“这十几年,小可埋首于圣贤书中,眼看着荣安城的繁华热闹一如往日。眼看着荣安城的秋闱一次比一次热闹。
这些年,更是时常听说某亲朋,某好友,赴京城春闱,或中或不中,所谈所想,皆是以后以后为官如何,下一科如何。”
秦益看着李苒,露出丝苦笑。
“小可很难过,如此人世,如此世人,忠义何在?
世人常常抱怨:天地不仁,视万物如刍狗。
可人,自视万物之灵,和万物有什么分别?和刍狗又有什么分别?”
谢泽盯着只看着李苒说话的秦益,眼眶微缩,正要说话,李苒伸手过去,按在他手上,“我和他说。”
谢泽嗯了一声,往后靠在椅背上。
“先生的话,我听懂了。
正好,有件事,和先生所说,我觉得相差不远。”
李苒转头看了眼侍立在她身后的紫茄和香芹,指了指两人示意秦益。
“她们两位,是在我身边近身侍候的婢女,都极聪明能干。
她们两个从很小起,就跟在沈老夫人身边侍候,几个月前,才从沈老夫人身边,到我这里。
她们在我身边,这份尽心尽力,比在沈老夫人身边时,只好不差。
那她们,对沈老夫人算不算不忠?”
李苒顿了顿,不等秦益说话,接着道:“这个,我觉得得问她们自己。
身为奴婢,她们觉得她们是谢家的奴婢,是沈老夫人的奴婢,还是,是我的奴婢。
如果她们觉得她们是谢家的奴婢,效忠于我,和效忠于沈老夫人,或者以后效忠其它的谢家当家人,并没有什么分别,是不是?”
“王妃的意思我懂,若是她们改投了别家呢?”
秦益指了指紫茄和香芹。
“如果谢家还在,她们改投了别家。”
李苒顿了顿。
“原因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谢家对不起她们,一种,是她们衡量之后,觉得改投别家,更有益处。
后一种很明白,前一种,只怕就事论事,各有纷说。
如果谢家不在了,被灭了族,或是消亡殆尽,她们两个还活着,改投别家,有什么不应该吗?
安老夫人身边,有两位从前安家的武婢,现如今跟在我身边做供奉,由安家到王家,再到我这里,先生觉得她们叛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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