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灿和周娥跟着尚大掌柜,直奔丞相府。
成都城里的丞相府,当然好找极了,几个人沿着宽敞大道,一路策马,很快就到了丞相府大门外。
离得老远,霍文灿和周娥就默契的下了马,离得近些,尚大掌柜和几小厮牵着马站住,霍文灿和周娥继续往前,请见丞相送拜帖。
门房进去出来的很快,回报说:丞相没在府里。
霍文灿和周娥没有丝毫意外,简相要是叫他俩进去见了,那才让人愕然意外呢。
周娥上前,递上谢泽的拜贴,请门房转交丞相,就和霍文灿和一起,转身走了。
门房捧着拜贴,刚进了大门,就被简相长孙简如璋伸手拦住,“给我就行了,回去!”
门房唯唯诺诺,垂手退回。
简如璋两根手指捏着那张泥金压花,厚重挺括的大红拜贴,拎起来,眯眼看了看,才用另一只手捏着拜贴,伸手指翻开,扫了一眼,撇着嘴:“一笔烂字!”
说完,拎着那张拜贴,径直往他爹简明哲那座书房院子过去。
简相次子,简如璋的阿爹简明哲正坐在简如璋那间四壁放满书籍的书房里,拧着眉喝茶。
“你舅舅到了没有?”看到儿子,简明哲忙问道。
“舅舅还没到,这东西先到了。”简如璋将手里那张拜贴扔到他爹面前。
简明哲伸手翻开拜贴,看到谢泽两个字,仿佛烫了手一般,将拜贴甩开。
“阿爹胆子也太小了!”简如璋带着几分瞧不上,斜瞥了他爹一眼。
“这不是胆子小不小的事儿,就算小事都要谨慎,何况是这样的大事?要谨慎再谨慎。”简明哲一脸烦恼。
“阿爹就是胆子小。”简如璋嘴角往下扯。
他既瞧不上他爹,也对他爹一肚皮的意见。
要不是他爹过于胆小怕事,要是他爹敢站出去,这蜀中,哪有他那个混帐大伯的立身之处?这蜀中,早就是他的天下,他这会儿就算不是皇帝,太子之位,也早就正了名了!
“舅舅小心那根花枝,昨儿我跟阿爹说,这根花枝该让花匠修剪了,阿爹说,这棵树,就这一枝旁逸斜出的不俗。”
外面传进来简明哲的二儿子简如琦的声音。
简如璋听到简如琦的声音,脸色就阴沉下来,听到花枝该修剪,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去迎迎你舅舅。”简明哲只当没听到简如璋那一声冷哼。
简如璋勉强站起来,懒散两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着离门口没几步的舅舅黄参议,抬手拱了拱,“舅舅来了,我和阿爹等了很久了,茶都喝了两三杯了。”
“有点儿急事绊住了,听说那边已经上门送过拜贴了?”黄参议紧拧着眉,随口应付了一句简如璋的抱怨,从简明哲看到桌子上那张醒目的大红拜贴。
“你看看。”简明哲虚点了点拜贴。
“舅舅请坐,舅舅一路上赶得急,先喝杯茶缓一缓。”老二简如琦殷勤恭敬的让着舅舅黄参议。
简如璋狠盯着弟弟简如琦,冷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舅舅的亲儿子。”
“阿璋,怎么说话呢?”简明哲皱眉薄责道。
“没事的阿爹,大哥就是这样的爆脾气,我不会跟他计较的。”老二简如琦忙冲他爹笑道。
“我怎么爆脾气了?”简如璋看着弟弟简如琦那一脸笑,额头上的青筋都要暴起来了。
“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兄弟还顾得上争吵?”黄参议皱眉责备两人。
“舅舅教训的是,不过我没跟他吵。”简如琦欠身答应的极快。
“你没跟我吵?那就是我跟你吵了?你就是这样对待长兄的?”简如璋恼了。
“好了!”简明哲烦恼无比的揉着眉间。
“这都什么时候了?啊?”黄参议从简如璋看到简如琦,再从简如琦看回简如璋,“这战书都送上门了,你们兄弟,这会儿是要兄弟同心!”黄参议一巴掌拍在书案上。
简如琦斜瞥着简如璋,简如璋狠瞪着简如琦,冷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黄参议见他俩不吵了,松了口气,手指点着拜贴,看着简明哲,话里有话的问道:“老丞相呢?”
“一早上说是出去了,没说去哪儿。”简明哲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是好事儿!”黄参议紧拧的眉头舒开,露出笑容。
“嗯?”简明哲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简如璋和简如琦一起看着黄参议。
“老丞相信息之灵通,非咱们可比,连咱们都知道他们今天要到成都城,老丞相必定更清楚,明知道他们要来,老丞相却一早就避了出去,这是为什么?”
黄参议捻着胡须,一脸的高深。
“嗯?为什么?”简明哲顺口问道。
“翁翁不想见他们?”简如璋脱口道。
“是要让他们知难而退?”简如琦立刻接话。
“这只是一,一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其二!”
黄参议竖着两根指头。
“你们想想,他们到了成都城,必定要上门磕见老丞相,老丞相不在府里,那该怎么办?”
黄参议顿住话,将齐齐瞪着他的三人挨个看了一遍,才接着道:
“你们想想,平时,有人上门请见老丞相,老丞相不在府里,都是怎么办的?”
“让他回去,改天再来。”简如琦答的极快。
“那是文武百官。这个不一样!”黄参议没好气的斜了简如琦一眼。
简如璋幸灾乐祸的笑看着简如琦。
“老丞相不在府里,那自然就是二公子代老丞相处理这件事,对不对?
当然,大公子要是在,那肯定是大公子,可大公子不也不在府里么,是不是?大公子早多少天就搬到后山去了!
老丞相明知道大公子不在,他一大早就走了,这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这事儿,他要交给二公子,还有大少爷和二少爷处置!
这不是好事儿么?”
黄参议不卖关子了,一口气说出来,端起杯子,抿着茶斜看着三人。
“可不是!”呆了一瞬,简明哲明白了。
“我早就知道翁翁是这意思!我早就跟阿爹说过,是吧阿爹?我早就跟你说过吧?翁翁的心思,我一向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简如璋板起后背,气势如虹。
“舅舅您看,会不会是,翁翁拿这件事,一来看看阿爹这执政的才干如何,二来,也借着这事儿,给阿爹树威?”
简如琦拧着眉,深想了一步。
“二哥儿虑事周到!”黄参议满意的看着简如琦,夸赞道。
简如琦抬起下巴,斜瞥了一眼瞪着他的简如璋。
“那咱们?”简明哲眉头舒开了片刻,就又拧上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简如璋拍着桌子,一句话说的杀气腾腾。
“你瞧瞧你……”
“大哥儿说得对,此时,只宜快刀斩乱麻。”黄参议打断了简明哲的话,眯眼道。
这回,轮着简如璋抬下巴了。
“这可不是小事儿……”简明哲寒瑟了下,看着黄参议低低道。
“你这会儿不能只替自己着想,你要替孩子们着想。
自古以前,投降的帝王之家,有几个人能活下来的?”
“一个都没有!史书上有!”简如璋一句话接的飞快。
“大哥儿说的对,那二王后,哪一家不是从远到不能再远的旁支偏支,挑一个最不成才的,当一个脸面而已。
你,大哥儿,二哥儿,都只有一个死字,慧姐儿一个女孩儿家,也许能有一条活路,被那一对父子留下来,当成他们仁德的证明。
刚才大哥儿说了,能活下来的,史书上没有,杀尽杀绝的,史不绝书啊!”
黄参议拍着书案,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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