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的傍晚像个来去匆匆的路人,殷红的晚霞在天边只逗留了一小会儿,天空就暗淡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夜幕给远处的绵绵群山罩上了一层黑纱。
我站在屋顶欣赏不远处刚亮起的片片灯火。别看这是个山沟里的小村落,虽说是片穷乡僻壤,但在人们在花灯的置办上却丝毫不会含糊,每到过年,不论是稍显雅致的小二楼还是平日里灰头土脸的农家小舍,都会打扮得灯火辉煌。放眼望去,粗重的串联灯紧致地勾勒出几处二楼小房的棱棱角角,在夜幕里变换着斑斓的色彩;艳红的灯笼一个挨一个垂在几户人家的房檐下,散发着红扑扑的光,给崭洁的过道添满一团团红雾,门前新帖的对联此刻更显得鲜红夺目。我在这里站了半刻,暮色渐沉,清朗的夜空闪烁起了点点繁星,远远近近的人家都点亮了花灯,霎时间绚丽的光景此起彼伏、交相辉映,恬谧的气氛顿时欢腾起来,洋溢起了浓浓的喜气,有些房舍装扮得略显朴素,便打开了暖黄的檐灯来增添光彩。
“呼——”我望着眼前璀璨的光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里浮起一丝惬意,若不是因为期末成绩还说得过去,我可没闲情雅致欣赏这片美景——单是应付七大姑八大姨有意无意的探问就够令人头疼了。一记起考试我就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高仪,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且谦和,真想跟他说话,可又不知道该些说什么。
“珠珠姐,晚饭快做好了,赶紧下来吧。”正当我思绪飘飞之际,堂妹尖细的嗓音突然把我拉回现实。
“嗯,我马上下去。”刚走下屋顶,亲戚们的欢声笑语就传入耳朵,隐隐还能听到铲子与铁锅碰撞的沙沙声,淡淡的饭香钻入鼻孔,每走几步香气就愈加浓厚,刚推开紧闭的铁皮门,屋内暖洋洋的气流就扑面而来,驱散了身边的寒气,冰冷的眼镜立刻起了一层雾,葱爆肉扑鼻的香气就开始在鼻尖萦绕,惹的人馋涎欲滴,那些年纪较小的则在大厅和卧室里来回窜跑、追逐打闹,嬉戏声接连不断地回响;奶奶和大姑二姑在炕上斜仰着身子休憩,不紧不慢地议论着些生活快事。见我刚跨进门,她们立刻停下说笑,奶奶瘦小的身子从炕头缓缓坐起,见我正在脱身上的羽绒服,便急切地说:“哎呀,先别脱衣服呀。缓一会儿,赶紧喝杯热水。”
还未等我回话,奶奶干枯的左手就提起了身边的暖壶,那干瘪的手背布满了褐斑,粗壮的青筋突兀地趴在上面,根根指骨紧紧贴着肉皮,薄薄的手背不见半点血肉之色,轻轻一弯,就卷起一层厚厚的褶皱,骨间肌包裹了一层单薄的肉皮直直地从手背面突起,似乎肉皮稍有破损就要掉出来一样。但就这样的枯手居然能毫不费力地举起那沉甸甸的重物,我看在眼里,心里满是惊讶。
“你怎么才回来呢,来坐这儿歇一会儿吧。”我紧握着茶缸在二姑身旁坐了有半刻钟,滚烫的热水在里面蒸腾起袅袅热气,小酌了几口,体内的寒气就被撵得无影无踪,热温隔着不锈钢源源不断地向双手递送过来,僵直的手不一会儿就运转自如。
厨房传来一阵铁锅与盘子碰撞的脆响,扑鼻的鱼香很快飘散将来,我立刻来了兴致,嗅着浓郁的香气跑过去,果不其然,还是那道逢节必做的油焖豆腐。灶台边爷爷矮胖的身躯仍在激情四射地忙碌着,佐料入锅又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地油爆声,细密的汗珠隐在满头银发里闪着晶莹的光,额前深深的皱纹挂满了汗水,却不见半分疲倦,长满褐斑的胖手娴熟自如地颠动着炒菜锅,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爸爸也在旁边打起了副手,手忙脚乱地帮着切菜递调料。
爷爷肥胖的身躯晃动起来充满了喜感,我看着心里直发笑,他听到声响,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向翻炒中的肉片。
“珠珠,赶紧帮爷爷把豆腐端到桌子上。”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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