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就这样,只不过留起了胡子,邋邋遢遢的。”孙逸群掌着方向盘,颇具幽怨地吐槽道,“他已经变不成武魂了。”他笑了笑,眼睛中流露的感情很复杂,映射出一些心事。
车子很快地驶出了市区,孙逸群所指的“我们的地方”或许是残存的协会组织。一般情况下,一地陷落之后,存活下来的调查员会被调派到邻近地区,加入那里的协会,也有一部分会留下来,准备反击的工作。不过孙逸群因为那个事件被吊销了调查员的身份,也不大可能继续与协会公事了,没人会承担泄露情报的风险而像从前一样对待他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阎小雯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一会儿捏捏我的胳膊,一会儿又摸我的胡子,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到处乱瞟,似乎要找出我化身武魂的证据。忙活了半天,她终于无奈地摇摇头道:“你真是传说中的英雄郭迁?”瞧这质疑的语气。如果丢了那一件英雄的外衣,我就是一个伪装成老头的扒手,还会动手殴打好心的女孩子。这笔账不旧,就是我上午才欠下的。
“孙逸群,她是谁?”憋了这么久,我终于忍不住询问,“她和这一切没有多少关系吧?”
阎小雯的举动都被孙逸群通过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开玩笑道:“林天用你,先给你找一个姑娘陪着不是?龙牙一战,我孙逸群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这个,哈哈哈哈。”
女孩儿白了他一眼,他装作没看到,继续嘻嘻哈哈地开着车。我转头问道:“你是谁?”我已不敢怠慢对一个人身份的判断。我无数次梦回龙牙,自己正悬立在空中,满身是光但被黑暗包裹着。我问那些人,你到底是谁?许多个面孔反复地出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狰狞,但总在入梦时可爱。我被弄昏了头,把后背露给他们,在大多时候我露出我的后背。他们跟着我,直到那个桀骜的不可一世的男人登上小楼,背靠苍天对着我笑。于是我升起来,我满身是光但被黑暗包裹着,我问他们你到底是谁?他们的声音诡异,时而沉闷时而沙哑,时而悦耳动听,时而惨如蛇嘶。林婕不回答,她用左手抠着右手的指甲,又用右手抠着左手的指甲,可她不回答。谈博说他是谈博,但他是林天的人。小美说他是张小美,但他是林天的人。刘万山说他是刘鸿坚,刘鸿坚竟也说他是林天的人。尽管小美与刘鸿坚也对武王发难,但最终他们还是妥协了,臣服了。即使我爱的林婕也爱我,却也不回答。悍将力霸天,一对重锤敲击着黑暗,引得雷霆霹雳,仿佛大气都破裂。风神武相雅然,一柄钢枪如柱,不用定海,可定我郭迁。那一搠将光凤击落,我沉到地里,飘走了八个魂核。光火,如萤虫一般盘旋上升的光火······
所以你是谁?被免了职的落魄调查员孙逸群?所以你又是谁?一个做志愿服务的女孩儿阎小雯?
“喂,你怎么了?”
我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那个女孩儿甜美的嗓音把我带回了现实。现实就是我身上没有一点儿光,也没有被黑暗包围着。车的坐垫有些硬,我的屁股没肉,硌得挺痛。以前我进入恍惚的境界,会有廉颇或子龙提醒我,扰动我的阴脉催使我醒来。现在没有了,我孤身一人,快要分不清楚何为真实,何又为幻界?
“孙逸群,你确定没找错人吧?”阎小雯有些失望,她发现这个所谓的英雄不止双腿萎缩无力,还有一定程度的精神疾病,“我怀疑他受到这么大的挫折,又关了这么久,会不会······”
阎小雯没说完,便感觉到颈间承受巨大的压力,有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这只手探出是如此之快,她根本没有反应逃脱的时间,只能任由面前的男人按倒在后座的一角。她的头撞到玻璃,后颈在车窗与门体接缝处割伤了,立刻流出殷红的血来。我狂怒地瞪着她,用另一只手攥住她拼命挣扎的双手的手腕。
“轮不到你说。”我如恶犬狂吠着,“我郭迁败一万次,也轮不到你说。”
吱——
车子迅速停下来,孙逸群解开安全带,由前座往后扑,双手拽住我的胳膊。他趴着,用不上力气,只能减轻一点儿女孩儿颈间的压力。可他没有时间先下车再绕过来,只能这样僵持着:“郭迁,你疯了吗?给我松手!”孙逸群想起我走路困难,以手为刀,一下子劈中我的腰,力道贯穿我的脊椎,传到每一个骨节。
我的手立马就松开了,来自脊背的疼痛几乎要我死。
“妈的,你是不是个男人了,不就说你两句么?”孙逸群呼呼地喘着气,跪在两前座之间,“有本事,把林天干下来,让大家都看看啊。”
我咬着牙,仍是愤怒地瞪着他,而后转向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儿,如狗一般向她狂吠: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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