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刘鸿坚已经将碗里的饭吃完了。他见我不作声,笑了笑,说:“郭迁,你还记得我是刘万山的时候么?”
“记得。”我来岳城接触的人也不多,他所扮演的刘万山是一个有相当分量的角色,“你还装得穷兮兮的,颓废,还写书。”
刘鸿坚苦笑一声:“好多事,跟你说不清楚。如果我现在以刘万山的身份坐在这儿,你能赏我一碗饭么?”
武王饭的意义深重,他比我懂得多。我不相信龙牙一战获胜后,大东武王林天没有赐他武王饭。他现在回到这儿来,先释放滔天的阴气,即已是对我们的警示。可是他孤身前来,又好像没有捉拿我的意思。我看不透彻。
“锅里还有饭么?”
孙逸群冲我点点头,意思是还有。我不多说,当即站起来,拿过刘鸿坚的碗,到厨房舀米饭。这一碗饭,我给他舀得不多也不少,刚刚漫过碗檐,松松垮垮的,不太好看。刘鸿坚很高兴,用双手从我手中捧过那只碗,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使左手扶碗身,右手握筷,火急火燎地吃,比第一碗要起劲儿得多。过后,他把碗筷一合,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郭迁,我吃了你的武王饭,你得谅我这一次。这样,我就不必带走你和这位美女了。孙逸群跟我回去交差。”
刘鸿坚抬起胳膊擦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看这个院子也挺大的,就在这里解决吧。”刘鸿坚问孙逸群,“我以我麾下一员良将与你打,这样我们有说话的功夫。”
孙逸群跟着他走到外面的院子里,两相对立,根本不顾我与阎小雯的惊愕。以卵击石。他孙逸群就是故事里头的卵,最后只能破裂在石头上,溅人家一身蛋清罢了。他难道不清楚么?他应该是对刘鸿坚最不屑的,即使要打,也不会全盘听对手的安排。
可是对武魂来说,这座老院子就显得有点局促了。刘鸿坚先投射出将军府,于中走出的果然是那燃着幽兰魂火的良将。直至此刻,我都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大器量。他的魂火沿着肩膀燃上来,幽兰如梦,好安静,逸散的火苗如蓝色的蝴蝶。这将军见到我也是亲切,笑道:“初逢你二三年有余,我没想到那夜放过你,能生出这么多的事。今日刘侯仍要你走,或许是天意。可是郭迁,时至今日你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傻瓜,我还是要说,你这样的人天下多的是。”
“抬举我。”我冲将军笑笑,抱拳揖礼,“我还恨不够傻,若我足够傻了,龙牙一战我便不会败,两年之前我也不会败——我活下来,就是因为我不够傻,向林天,向刘鸿坚低过头。”
十八岁的生日,我已在岳城市协会医院中度过了。我应该是成人了,故而在医院静养的这些日子,我想通了许多事。可能真如孙逸群写的故事一样才好,那结局美,美在我奋战至死。我始终没有贯彻自己的正义,难道不是吗?林天差马超将我挑上来,我听着他奚落我任由他给我送进医院,尔后足足待了一年半的时间都没有做一点事。最初的时候我与廉颇败给刘鸿坚,他要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时,我不还是躺在地上,只讲了一点儿虚浮的话,拱起廉颇来了?将军说得不假,我这样不算真傻的傻瓜并不稀奇,天下有的是。
与幽兰的魂火对映着的,是孙逸群的良将马勇。他这一号将军也是这一年半里新得来的,此前不曾用过,没有多少历史资料呈现过这位小将的故事。小将执两条钢鞭,在这院子里拖得老长,甚至末端围了几个圈儿坠在地上。他甩了甩胳膊,这两条钢鞭立即就活起来,如水蛇一样在空中游弋,一点儿不多沾,刚好伏到小将的脚边来,其上尖锥倒刺密布,又好似鱼骨。
“郭迁,你得留在这看完。”刘鸿坚见两将皆准备妥当,唇角微扬,“单纯地放你走是没有意义的。我要让你明白点儿东西。”
“好,刘鸿坚,算你还讲义气。我也高看你一眼——你没白吃郭迁这碗武王饭。”孙逸群眼睛发光,两个人自说自话竟一同站到房门前,并肩观看二位武将的争斗。
马勇先跃起,手腕一拨,右手那条钢鞭如猫弓背起,复化为长蛇一瞬发出,直挺挺地刺向幽兰魂火的武将。这钢鞭收时软出时硬,即化作一杆枪,末端的大刺即是枪头,大刺侧面还伸着一排花瓣似的小刺,若是刺中人身再一翻勾,必能挫下不少肉来。幽兰将犯下大错,看钢鞭化枪袭来,于是用自己的枪身来挡,可没想到,这钢鞭被枪柄挡住后,自然就折了过来,向他的颈间刺去。幽兰将慌忙仰身,欲避过这钢刺,反倒叫斜刺拉住胸甲。他向外挣手中的枪,要把钢鞭扯远,却连带着扯到了自己的胸甲,他只得赌,无奈地收回枪,在钢鞭失去外挣之力后放松的一刻,伸手拨下那莲花般的尾巴来。不碰不要紧,将军的手指瞬间多了几道口子,倏然落血。
“呔!”马勇左手还有一根钢鞭,这一根如飘带,在空中打了个圆形,也是寻向幽兰将的颈口。幽兰将无处躲藏,抬右手小臂抵挡,正叫那莲花锥刺扎进去,呼啦扯下一片甲来。甲片也好,魂血也好,都盈着紫色的阴气,一旦触及地面,便作黑烟,随后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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