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不要我了,又开始追语思了。”林婕说得很小声,她也不想让我的同学听到的,只是教室实在太安静,谢睿投出的纸团落入垃圾桶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更何况我们从小学习听说的人声呢?
“我们先到走廊里去好不好。”我习惯性地伸手搂她,也不知这习惯是当年就有还是现在带过去的。逐渐清晰的记忆告诉我,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一手勾过她的肩膀,欲拥着她出去,却被一把推开了。她的指甲穿破我的夏季单衫,于胸口处抹开一道红线。
“我不是······”林婕低着头,看着自己鲜亮的边缘泛红的指甲,眼睛在发抖。
“婕儿。”我柔声呼唤着,终于揽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又在楼梯口正撞见巡查的老郭。这时我已经是魂主,廉颇蛰伏在额首处的将军府中,入了老郭的法眼。老郭咳嗽几下,带着同行的老师走开了。我一直以为这是一种警告,现在去想,可能是提示。林婕跟随林天混迹大东中线,已经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魂士。我看不出,老郭这调查员能看不出么。
林婕看老郭的眼神也是一样复杂,其中对于年级主任的畏惧占最末位,对我的班主任的畏惧占其次,最上为魂士对调查员的狼犬之争。这些火花,我用如今的眼睛才看得见,才看得懂。
“郭迁,你怎么也变了。”
“我没变,我······林婕你相信我其实······”我能说什么呢,我对她的爱是今天才有的,她也知道,原来的我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以十六岁的我,不可能完成这表演,“对不起。”
心念不断闪回,我一会儿看到我在文山头前被她的武将吊起,一会儿又来到武王府喝她熬好的药。外面三栋四层的教学楼以天桥连接,每一扇窗户都透出惨白的光,拱着天上的月,光辉汇成一条河,流淌着我们所有的迷茫。少男少女在黑暗中相拥,坐在行政大楼的瓷砖地面上,饮初秋的清霜。
“我们,该散了。”她说,“我在外面,你在里面,身不由己。”
那时我以为她说的是学校,以为所谓的身不由己,是在指责我,并暗示她在外面已有了新的恋人。你能明白里外的意思么?这话放到一两年后,太容易理解。
一个人,两个人,很快便有许多个黑色的头颅瞪着黑色的眼睛拥到这三栋大楼朝中心的窗前,望着底下的立有一座石雕的花坛。连接两栋大楼的天桥上也堆满了脑袋,直勾勾地向下看。
林婕,告诉你爸爸,我是武帝的孙子,武豪的儿子,如果他一定要利用你来牵绊某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我。我想这样对她说,可记忆中没有这句话,我无法模拟出这样的情景来。当时的我很懦弱,不但自欺欺人,连能够挽回一切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喧嚣愈起,我们两个彼此无话,便也被那喧嚣惹去了,偷偷地趴在行政大楼玻璃幕墙的后面,最后一次依偎在一起。今晚星星很亮,估计是某个男孩儿要向心仪的女孩儿表白。正如我所说过的,大家最喜欢这样富有青春气息的戏码,千人都聚首,只能是看这个。
“语思。”鼎沸消去,男孩儿最后一句话比月照都清楚。
“赵煜?”我不由得震颤了一下,尽力看清楚那男孩儿,最终发现他不是!他不是赵煜,会是谁呢?我慌乱地摆头,眼光飞快地扫过对面的几层楼的窗,果然在下头窥见了赵煜。那时候他对语思还不怎么感冒,旁边还有一个俊俏的女孩儿偎着,看起来很快乐。还有老郭,他悄悄地站在本班同学的后面,踮着脚向下望,一脸凝重之色。
“那是谁?”我猛地转向身边的姑娘,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郭迁,我受够了,今天晚上就是来谈分手的。以后你在清县根本就看不到我!”林婕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这一层无光。
“她只是我的一个遗憾罢了。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不能!”印象中的我是这样解释的,“我只有你,现在开始珍惜你不行么?”
若不是印象不允许,我早咣咣地扇自己大耳光了。郭迁,你这不就是个渣男,把人家当备胎了么?还说得自己仿佛一个失意者。
“好啊,终于我也走了,也成为你一个美好的遗憾吧!”林婕停住脚步,气呼呼地望着我,“我真的走啦!”
肯定不能走啊!我郭迁再傻,也不至于这都不会吧!然而我的喉咙被固定的记忆扼死。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三面楼一列天桥,绕场中如沸锅。我的眼睛随声音飘过去,身子也转了一半,无不透露着一个意思:我要去看。我要去看看哪个王八蛋敢亲语思。当时的我尽管有心挽留林婕,却被自己的小动作出卖了。
“林婕?林婕?”
再回过头,她已不在。我目所穷极,只有这行政大楼二层大厅的漠漠黑暗。记忆中的我双腿被固定,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追出去。我郭迁真的是这么不堪的人么?
“一切如布排好的道路。”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56715/17543675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