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荣王府邸。
荣王党的一伙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因西苑传出了消息,当今天子病了!当然这不是关键,宁德皇帝沉湎修道,长期服用那些江湖妖道进献的所谓金丹玉药,身体早就垮了。这事大家都知道,只是他老人家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对掌印太监王春说想把皇位传给庶子雍王,一下子吓坏了荣王,他连忙把自己几个肱骨之臣叫到了府上。
“诸位,父皇今日说了这番话,再加上二弟他迟迟不肯就藩,实在让本王胆战心惊啊。”
时任礼部尚书兼内阁次辅的唐骢见荣王惴惴不安的样子,安抚道:“王爷不用担心,陛下他的心思一天一个样,我们谁也猜不透,兴许他老人家只是一时说说而已。”
“一时说说?”荣王拖着肥大的身躯从凳子上立起来,“前几日右佥都御史梁文辉弹劾汪元锡的奏疏在通政使司就被截下来了,状没告成,人倒先下了诏狱。眼下朝野上下全是汪党的爪牙,我等真是举步维艰!”
把持朝政的首辅汪元锡是铁杆雍王党。
在坐众人听完皆是默默不语。
好在荣王妃领着几个丫鬟来救场了。
“各位大人们辛苦了!”
荣王妃姓冯(没错是和永宁一家的),闺名淑华,三十余岁依旧风姿卓越,眉目端庄且不失妩媚,难怪荣王如此好色的人能长久地钟情于她。
几位大人忙起身行礼。
照理说时下程朱理学兴盛,提倡男女大防,宣扬女子就该谨守本分。可荣王妃不是一般女子,她在京中一向号称女中诸葛的,智谋不下男子,时常能在荣王面前提出真知灼见,渐渐地,荣王和几位大人也就默许了荣王妃进出会客厅。
几个丫鬟给大人们上了茶,荣王妃自己给荣王添了茶递过去道:“王爷不必太过忧虑,太祖爷当年就曾和庶弟争夺天下,然而立嫡立长乃是顺应天意,更是顺应民意,连普通百姓家都知道的道理,万岁爷怎会不清楚?”
荣王妃舌灿莲花,荣王听了才些许平静下来:“只是汪文锡祸乱朝纲,残害忠良。我朝东有倭寇,南有苗乱,北有鞑靼,危机四伏,汪党却一心想着如何贪墨敛财,真是可恨!”
荣王虽然没什么才干,但三观比他老子正。
听他一讲,在座几位大人都连连称是。
“据说汪文锡最近购置了一处府邸,规模宏大,里头极尽奢靡,陛下的玉熙宫却因遭了雷劈到现在还没钱修葺,真是岂有此理!”
“国库虚空,估计每年税收大半都进了汪文锡的腰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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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生走进来的时候,荣王世子朱昶文和大伴刘延禄趴在桌子上斗蛐蛐。
程先生之所以叫程先生,是因为他是老子荣王的侍讲侍读,后来又成了儿子朱昶文的侍讲侍读。
十六岁的朱昶文到底胜在年轻,五感敏锐。当发觉不对劲的时候,第一个把蛐蛐捉起来藏在了袖子里,还顺手抓了本书装模做样读起来。刘延禄也不愚钝,机巧地藏匿了蛐蛐笼子,端起了一旁的茶壶给世子殿下倒起茶水来。
等到陈先生差不多走进了,朱昶文才装出一副刚从书海中回过神来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先生!”
程先生眉目英挺,身形挺拔,自带一股翰林词臣特有的书卷气。
朱昶文每次见到他总能想起那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旁边的刘延禄也抓准时机回过身来,似乎才发觉来人,挤眉弄眼地笑道:“原来是程阁老!”
程先生刚开始什么都没说,只往桌子上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
正当两人以为事情要败露的时候,程先生突然开口道:“幸苦刘公公了!”
虚惊一场的刘延禄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程先生不像别的文臣对宦官嗤之以鼻。相反,他态度一向和善,可刘延禄总觉得每次和他说话都不由得有些底气不足,并且他一露出那副招牌的温润儒雅的笑容更是让自己瘆得慌。
“殿下可是在温习今日的功课?”
矛头转向自己,朱昶文连忙“点头哈腰”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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