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了这家客栈的来头之后,安继业终于弄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于是不再言语任由着小二前方引路走进了客栈之中。
一进大厅,小二便扯着嗓子吆喝道:“掌柜的!来贵客了,赶紧准备一间清净上好的雅间!”
正在前台忙的不亦乐乎的掌柜的被这小二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抬眼望去却见小二领着一个身穿一身粗布长衫风尘仆仆的汉子,心中一阵不满,嘴里脱口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这忙的脚打后脑勺了,你不来帮忙却领着这么一个什么鸟贵客……”
话未说完,却见安继业将一锭成色十足的银锭随手抛在了柜台上。原来安继业一看掌柜的这幅嘴脸,早已明白此人和那个小二是一路货色,着实不想无缘无故的受这份腌臜气,于是便轻车熟路的用钱开路了。
看到这锭银子,掌柜的原本拉得老长的一张驴脸顿时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嘴中话锋一转一脸讪笑道:“呦!贵客迎门!小老儿这张臭嘴几天没漱口了,没得恶心了爷爷,见谅见谅、海涵海涵!贵客楼上请!来人啊,赶紧把后堂存着的上好的龙井给这位贵客浓浓的沏上一壶!”
说罢也不管前台忙不忙了,一路点头哈腰的和小二两人前呼后拥的把安继业迎到楼上的一间雅间,那副殷勤劲儿就差把个安继业抬上去了。安继业见状心中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道:“你们这两个势利小人倒似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一般,莫非天下势利之辈皆是同一副嘴脸脾性不成?”
来到雅间后,只见这雅间果然通风敞亮且宽敞无比,便是坐满十个人也仍有极大的余地。
看到安继业默不作声的打量这间雅间,掌柜的一脸媚笑道:“怎么样?这间雅间还合你老心意吗?”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倒也宽敞洁净,只不过我一个人坐在这么大的屋子里吃饭着实别扭。不是说客房也预备好了吗?干脆直接领我去客房吧,饭就在客房用了。对了,我那马跟着我跑了一天也得好好休息休息了,你们记得多喂它些草料。”
掌柜的急忙点头道:“客房早就给您老预备好了,小老儿这就带您过去。马的事您放心,小二还杵在这干嘛?赶紧下去给这位爷的马好生伺候着,上好草料拿蛋清拌了再多加些黄豆,然后再好生的洗刷洗刷,爷的马瘦了一两就拿你是问!快去!”
难得遇到一个出手如此豪阔的贵客,小二着实舍不得离开半步。原本指望着贴身伺候着能再得些赏银呢,却被掌柜的安排了个喂马的差事,心中虽然极为不满却也不敢得罪掌柜的,只好悻悻的下楼喂马去了。
安继业随着掌柜的来到客房后,对客房的环境倒也满意。其实安继业初入江湖见到什么都觉得十分新奇,而且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原本对吃穿住行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今天用两锭银子换来了如此殷切的服务和待遇,反倒觉得格外的别扭。
此刻,看到房中较为奢华的摆设,心中反而觉得自己和师父所住的草屋更有家的感觉。胡思乱想中,目光一瞥突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幅字,是李白的《将进酒》。细看之下只见笔锋遒劲有力,字里行间间大有一种豪气干云狂放不羁的气势,着实是一副好字!
一旁的掌柜看到安继业盯着这幅字画不言语,插口说道:“客官真有眼力!这幅字乃是前朝诗人李太白亲手所书的《将进酒》,实乃本店的镇店之宝!”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你这店中竟然会有青莲居士的亲笔遗作,今日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掌柜的不无得意地笑道:“这幅字乃是我大梁太祖皇帝御赐给皇六子建王殿下的,小店开张的时候建王殿下忍痛割爱又将其转赠给了我家老板。”
“哦。”安继业随口答了一句,仔细的欣赏着这幅字不再理会掌柜的了。
掌柜的见状,哈着腰说道:“客观想要用些什么呢?我们店里的厨子可是……”
“随便吧。”安继业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个势力掌柜的絮叨了,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对吃食没什么要求,你捡些拿手的菜上来能吃饱就行了。时值乱世,粮食金贵,切不可浪费!”
掌柜的道:“得嘞!你老少坐片刻,小人这就去准备。客官要点酒吗?小店有上好的陈年杜康!”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来三角吧。”
片刻之后,掌柜的手托着一个硕大的托盘,盘上置着四色精美菜肴和一小壶酒,一进门便香气四溢。四色菜肴色香味俱全自不必说,只是那壶陈年杜康隔着酒壶就能闻到一股醇香的酒气。接过掌柜的递来的酒杯,安继业一仰脖一饮而尽。只觉得虽不如聚缘楼那坛三十年陈酿竹叶青那般入口醇烈,却多了一股馥郁的浓香入口之后回味无穷,满身的疲惫也被这一杯酒一扫而空。不由大声赞道:“好酒!”
掌柜的笑道:“那是!汉末时期的曹操曾经有诗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的便是咱家这酒了。我们河南这杜康老酒别的不敢说,解忧驱乏最具奇效。”
看着掌柜的没有离开的意思,安继业诧异的问道:“掌柜的还有事吗?”
掌柜的搓着双手恬着脸笑道:“那个……小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继业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呗?”
掌柜的只是用右手的拇指不断地搓着中指和食指,一脸讪笑却不言语。
安继业见状顿时恍然大悟,想来这掌柜的又是想要赏银了。随即伸手从褡裢里又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了掌柜的。其实也怪不得安继业出手豪阔大有一副败家子的样子,实在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银子的用法。安继业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吃的是师父和自己种养的蔬菜禽畜,住的是师父和自己一手搭建的茅草屋,穿的是师父和自己纺线织就的衣物,用的也是师父和自己烧制的土瓷用具。可以说吃穿住用行全靠自给自足,从未和银钱打过交道,因此也根本不知银钱的用法。行走江湖多日,也只知道此物能够换来这些势利小人的笑脸相迎而已。
看到安继业一出手又赏了这么大一锭银子,掌柜的脸上早已笑开了花儿,满脸堆笑道:“多谢客官打赏。那小人就有话直说了,如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客官海涵!”
安继业道:“但说无妨。”
掌柜的接着说道:“我看客官年纪轻轻却出手豪阔,想来定是世家公子微服出访体验生活来了。只是……所谓财不外露,客官只身一人又身携巨款,赏起来银子更是毫不避讳,这一点今后却要注意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为何?”
掌柜的说道:“当此乱世时节,这河中府虽算不上匪患横行,但是此地驻扎的军队却……那个……有些不好说了。适才客官在楼下一出手便抛出了一锭大银,小人虽然感激不尽却也着实为客官担心。当时楼下人多眼杂,客官出手如此豪阔只怕已经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了!小人虽然势力却也深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所以多说了几句还望客官见谅。”
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细想之下也觉得这掌柜的言之有理。随即笑道:“有劳掌柜的费心了,我省得了。不过之前我听你家小二所说,你们这家客栈背景颇深,难道还怕有人生事不成?”
掌柜的道:“那倒是不怕!只是我们家客栈虽然还不至于出现光天化日抢劫之事,却也难保发生什么小偷小摸的偷窃行为啊。依小人之见,客官不如把贵重物品暂时寄存于小店,由小店代为保管,包管万无一失!”
安继业笑道:“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寄存一事回头再说吧。”
看到安继业拒绝了自己的一番好意,掌柜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舔了舔嘴唇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酒足饭饱之后,安继业顿觉倦意上涌,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后便要上床休息。想到掌柜的之前的那番话语,安继业心道:“这些银两原本就不是自己的,况且对自己也没什么用处,便是丢了也无大碍。只是师父所赐的这把宝刀‘血河’却是珍贵无比,万万不可有了闪失。”想到这里,安继业将褡裢随手丢在了床边,却将那把被黑布重重包裹的血河紧紧地抱在怀中仰头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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