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筠瑶忽又想起一事,当年她曾让言妩跟在芳宜和图衣那些人身后查个究竟,可那时候言妩表现得相当恐惧,今日让她去,她却没有表现什么异常之处。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图衣并不是让她害怕的那个人?
她望望欢欢喜喜在殿内飘来飘去,一会儿这里瞧瞧,一会儿又那里看看的言妩,心思一动,问道:阿妩,你知道延福宫要怎么走么?
“知道啊,从这里出去后往东南方向直走,看见明粹殿后再往西直行,经蕴芳园,过青石桥转东约莫十余丈便是延福宫。”言妩不假思索地回答,末了还问,“瑶瑶你要去延福宫么?”
‘不,随便问问,听说延福宫内有棵桂花树,一到桂花飘香时,满宫都是桂花香味,一时有些好奇,不知真假。’许筠瑶随口糊弄。
“当然是真的,每到桂花飘香之时,娘娘便会使人摘些桂花放在屋里,比熏香还好用。”言妩想也不想又接了话。
许筠瑶呼吸一窒,心跳开始加速,勉强压着心中激动试探着又问:“娘娘?却是不知是哪位娘娘?”
言妩怔了怔,明显被问住了,苦恼地挠了挠耳根,一脸茫然:“是啊,是哪位娘娘呢?”
“是……淑妃娘娘么?”
“对对对,就是淑妃娘娘。”言妩如梦初醒,捣蒜般直点头,笑着回答。
许筠瑶眸色渐深,看着她兴致勃勃地飘出屋去,一会儿在这里钻钻,一会儿又朝着迎面而来的宫娥扮个鬼脸,而后自得其乐地捂着嘴咯咯直笑。
延福宫会用桂花熏屋子的那位淑妃娘娘,姓许,闺名筠瑶,乃是大齐下一任皇帝赵元祐的嫔妃。
当然,如今她却不知道,在这个世间上还会不会有一位“许筠瑶”的存在。
一想到,她的眼神便有几分迷茫。
若这世间上还有一个“许筠瑶”,那本宫呢?本宫又是谁?占据了唐筠瑶身体的上一辈子许筠瑶的魂魄么?
脸颊忽地被人掐了一把,随即便听到五公主那欢快的笑声,也瞬间驱走了她心中的迷雾。
“小唐唐你在想什么呢?傻乎乎的。”五公主笑呵呵地又戳了戳她的脸。
许筠瑶冲她甜甜地笑,朝她勾勾小手指软软糯糯地道:“你走过来些,走过来些我就告诉你。”
五公主乐呵呵地凑过来:“什么呢什么呢?要说什么呢?哎呦……”
许筠瑶扑过去,冲着她的脸蛋一阵揉捏,五公主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又笑又叫地挣扎,引得闻声而来的宫娥面面相觑。
到底要不要上前制止唐小姑娘的以下犯上呢?
可再一听五公主的笑声,两人想了想,干脆装聋作哑地重又掩上门。
片刻之后,五公主才揉着惨遭蹂躏的脸蛋,努了努小嘴,控诉地道:“小唐唐你居然骗我,真是太坏了!”
许筠瑶得意地冲她一笑,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岔腰:“谁让你总捏我脸,这回也让你来尝尝这滋味。”
五公主嘴巴噘得更高了。
——
西庆宫中,穆昭仪亲自给三公主盛了碗汤,试探着问:“怎的不叫你五皇妹一起过来用膳?”
“她和唐筠瑶一起呢!再怎么着还有母后,哪里需要我喊她?”三公主轻哼一声。
“唐筠瑶?就是你父皇给她挑的那个小伴读么?”
“可不就是她,前几日生了一场病,静安不就是为了她闹得宫里人仰马翻的么?”三公主一脸不高兴。
“你与静安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姐姐不在了,你们更应该守望相助才是。你是姐姐,静安年纪小,性子又不定,你更应该主动多亲近她,常与她来往才是。”穆昭仪耐着性子道。
“晚膳母妃让御膳房准备了许多你和静安喜欢吃的,下了学你把静安叫来,咱们母女三人也好好地用一顿膳。”
三公主更加不高兴了:“我不叫!宫里多的是人想亲近她、讨好她,哪里需要我呀!”
穆昭仪心里有点儿不耐烦,可还是勉强忍耐着劝道:“你怎会这般想?你是姐姐她是妹妹,许久不曾一起用过膳了,你主动请了她来,你父皇知道了,也只会夸你这个做姐姐的懂事。”
三公主还是不怎么乐意,可最终还是勉强地点头同意了。
穆昭仪这才松口气,只望着三公主那张肖似其生母的脸,心里又不禁有点儿烦躁。
次日,许筠瑶被五公主牵着手,跟在三公主和嘉平县主身后去了西庆宫用午膳。
当五公主习惯性地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时,三公主顿时不高兴了:“她怎能与咱们同桌而食?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嘉平县主也不满地瞪着她。
她虽为公主伴读,可也是堂堂县主,自然是有资格坐下用膳,可眼前这位不过小小员外郎之女,凭什么?!
许筠瑶假装听不懂,一脸天真地问:“规矩是什么呀?可以吃的么?”
五公主听罢哈哈一笑,又飞快地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取笑道:“笨蛋,不能吃的呢!”
三公主听罢更生气了,正想要再说什么,穆昭仪便打圆场:“都坐下吧!筠瑶年纪小,叠翠在旁侍候着。”
宫女叠翠应喏,许筠瑶认出她便是那日与图衣在一起的那一位。
这一顿午膳许筠瑶吃得相当满意,对三公主和嘉平县主不时投过来的忿忿眼神视如不见。
“小唐唐尝尝这个,这个好吃!”五公主戳着一个红烧狮子头放在她的碗里,笑嘻嘻地道。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多吃点才会更可爱。”
穆昭仪好奇地问:“为什么多吃点会更可爱?”
“多吃了就会胖呀,胖乎乎的不可爱么?”五公主理所当然地回答。
正一肚子不满的三公主听到她这话便嗤笑一声,鄙夷地扫了一眼许筠瑶。
许筠瑶正要将那颗红烧狮子头送进嘴里的动作,在听到五公主那句话时便顿住了,又见穆昭仪笑着也给五公主夹了一个:“既如此,那静安也多吃一点。”
“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再吃了,再吃的话长胖了,新做的好看裙子就不能穿了。”五公主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许筠瑶默默地放下了那颗红烧狮子头,瞥了一眼坚决不肯再多吃的五公主。
“小唐唐你怎的不吃了呀?”
许筠瑶假装没有听到。
一连几日,穆昭仪都让三公主把五公主请到西庆宫用膳,有时是午膳,有时是晚膳,五公主是个大咧咧的性子,穆昭仪又有意讨好,故而每一回五公主都肯去。
若是许筠瑶也在宫里,五公主还会拉上她。而许筠瑶也想看看图衣在西庆宫到底有何所图,故而也相当乐意地跟着五公主而去。
而有好几次,侍候她用膳的便是图衣。
这也不是什么好意外之事,穆昭仪身边的大宫女自然是侍候她和两位公主,安排侍候许筠瑶用膳的自然便落到了身为二等宫女的图衣或叠翠身上。
到西庆宫用膳的那仅有的几次,许筠瑶都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身边低眉垂眼地给她布膳的图衣,见她神态恭敬自然,仿佛完全不认识自己一般。
她这几年长大了不少,容貌自然会有所变化,当年图衣也不过是曾经远远地见过她几面,事隔这般久认不出也很正常。
可宫里宫外都知道吏部唐大人的女儿被陛下亲指为五公主的伴读,身为宫女的图衣不可能不知道,除非当年她与芳宜对自己的敌意是偶尔而之,针对的也不是她,而是像她那般大的孩子。
图衣飞快地瞅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宫里再遇到这个孩子……
许筠瑶自来便敏感,又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如何会没有察觉她那记飞快的眼神,心思一动,更加笃定她必是认出了自己。
这会儿的坦然无非是觉得她当年不过一个小孩子,不可能会知道她们的存在,故而才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却说天熙帝一连几日没在凤藻宫的膳桌上看到五公主,好奇地问皇后:“这几日静安都在哪里用膳?我怎的仿佛许久不曾见过她在皇后宫中用膳了?”
皇后笑道:“有时在西庆宫与穆昭仪、义清一起,有时便回臣妾这里。陛下偏巧都错过了。”
天熙帝哑然失笑:“那可真是不巧了。”
也是知道最近静安总拉着她的小伴读到西庆宫用膳,这日天熙帝难得得闲,干脆便也摆驾西庆宫。
而穆昭仪正吩咐宫人撤下用剩的膳食,得知御驾将临,顿时大喜,也再顾不上五公主,连忙梳妆打扮准备接驾。
宫人们也替自家主子高兴,毕竟陛下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驾临西庆宫,也不曾召过昭仪娘娘侍寝,主子没有帝宠,她们这些下人也不好过。
图衣眸光微闪,只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与众人一起侍候了穆昭仪梳妆。
许筠瑶饶有兴致地望向殿门方向,说起来上辈子她虽是赵元祐的嫔妃,其实并没有机会见过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在世时,她不过太子东宫的一名小侍妾,哪会有得见天颜的机会。
天熙帝到来的时候,视线先是落在迎上前的穆昭仪身上,而后望向正朝自己行礼问安的三公主和嘉平县主,含笑免了礼,这才朝正拉着许筠瑶说悄悄话的五公主笑骂道:“怎么?见了父皇也不见礼么?”
五公主憨憨地冲他笑,而后蹦蹦跳跳地上前来向他行了大礼,末了又拉着许筠瑶到他的跟前,一脸得意地道:“父皇,你瞧,她是儿臣的小唐唐。”
天熙帝望着眼前这白嫩嫩胖乎乎,正睁着一双乌漆漆水灵灵的眼眸,好奇地瞅着自己的小丫头,微微一笑,夸道:“确是个好孩子。”
五公主一听,愈发高兴了,眉眼弯弯的,仿佛夸的是自己一般,看得天熙帝忍俊不禁。
见父皇一直和五皇妹说话,却很少理会自己,三公主眼眶都快红了,满脸委屈地低下头去。
穆昭仪恨铁不成钢地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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