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搬出了与卫氏同居的碧卢宫,挪到靠近御花园北角的净瑕馆,幽离若身处冷宫,极少与人来往。
伽蓝公主更似不存在一般,仿佛一如她的名号,将一生长伴古佛青灯。
让人惊讶的是,曲婉华和卫良则都选择了维持旧交情。
据说,不少人亲眼所见,曲婉华一如既往地把卫良则当作亲姐妹,卫良则待伽蓝公主更是如同亲生。
她不仅亲手为公主裁衣纳鞋,还常常在皇帝面前哀诉公主苦命,求他看在亲生血脉的情分上,给予怜惜。
但宫中最不缺有心人。
苏媺便知,这二人互相利用,早已势同水火,而且,现在已无法掩饰矛盾,有当众撕破脸的架势了。
就好像两朵粘在一起的琉璃花,看似华美,却一摔就碎。
此刻,曲婉华冷眼瞅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卫良则,冷不防向前一纵,一把抱住卫良则的脚,把她拽进湖里。
此举出乎众人意料,连曦华都一声低呼,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两个人像老母鸡似地在湖里扑腾起来。
曲婉华上拉下踹,像是还想把卫良则按进水里。
奈何湖水寒凉,她体力不支,折腾了半晌,只得先踩了内侍的肩膀爬上岸,两个宫女忙上前,为她绞了裙摆上滴答乱淌的湖水。
曲婉华缓了口气,忽然一巴掌打在方才呼救的那个宫女脸上,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吃白饭的蠢货?瞎叫唤什么,还怕别人没戏看?”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湖水,扭头瞧着比自己更狼狈的卫良则,一阵冷笑。
“你别得意!还以为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哼,风水轮流转,你早晚也有我这一天!”
卫良则伏在一个宫女身上,冻得寒战瑟瑟,刚才呛了几口混着泥沙的湖水,正惊天动地一通咳嗽。
她眼睛红红的,喘了几口气,哑着嗓子呛回去。
“你做梦!你那风水,早让你那扫把星的女儿给转没了。反正,你是一跌到底儿了,我不踩你,自然也有别人踩!你跟你那扫把星的女儿一样,都是给别人垫脚的货!”
曲婉华目眦尽裂,似乎已全然不想压抑心中的愤恨,冲上前揪住卫良则的头发厮打。
“我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你心里清楚!我只恨当初没有识破你的真面目!黑心烂肺的贱人,你就不怕报应?”
“呸,你自己眼瞎,倒怪别人不待见你。”卫良则一边挣扎,一边不甘示弱地去踢曲婉华。
“你说我害你,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没本事,就缩回你那活死人墓里去等死!”
宫人们都手忙脚乱地阻拦、劝解,一个宫女死命地抱住曲婉华的腰,往后拖了几步。
她左瞧右看夜色中的御花园,隐约听她劝道:“娘娘落水着了寒……何况,御花园里……不宜久留……”
曲婉华终于冷静下来,稍稍平缓了一下,她压低身子,不知对卫良则又说了句什么,然后扬长而去。
卫良则披头散发、气闷不已,哭骂咒怨了几句,也被内侍背起离去。
曦华踮着脚,远远瞧着人不见了,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光,转着小脑袋,意犹未尽地感叹着。
“没看到‘江流有声,断岸千尺’,也没看到‘山高月小’,不过这场‘水落石出’的戏码倒还算有趣。人人都说,这两姐妹感情深厚,都一块跳湖了,果然深厚得很!”
众人听了,都忍俊不禁。
紫茉笑道:“月亮瞧过了,热闹也瞧过了,公主快请回吧!眼瞅着秋露上来了,山上冷得很,若再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时,她们尚不知,因为曦华公主夜游御花园,巡夜的太监们大多回避了,看到这一场闹剧的人并不多。
不过,第二日,阖宫还是都知晓了曲婉华和卫良则落水一事,只是言人人殊。
有的说,二人在会仙桥上起了冲突,推搡了几下,双双落水。
也有的说,曲婉华不慎落水,卫良则情急之下去拉,不料,自己也跌入湖中。
还有的说,是负责洒扫的小宫人偷懒,会仙桥上黑暗湿滑,以致曲、卫二人落水。
更有甚者,连“水鬼作祟”之说都出来了。
曲婉华悄无声息,卫良则借口湖水寒冷,又受了惊吓,请医延药、身娇肉贵地发了一通委屈。
翮贵妃十分不悦:正逢中秋,最忌讳不祥之事。何况,景元帝不在宫中,卫良则拿娇拿痴的,给谁看?
她找借口发落了几个妄议传谣的宫人,又敲打了卫良则一番,宫中才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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