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百官一片哗然:堂堂大公主尚未有身孕,竟被一个歌妓抢了先?
御史台的鼻子比狗还灵。
他们闻风而动,上书弹劾岳家,说镇国公岳城治家不严,世子岳琦教子无方,应辞去兵部右侍郎一职,闭门思过,谨以修身。
自大齐建朝,出身武将的功勋之家便归于低调。
而从他娶了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公主,当了个窝囊的驸马,领了个都尉的闲职,岳家行事更是谨慎。
尤其这两年,父亲岳琦一直装愚示弱。
但皇帝仍不放心,明示暗示地希望岳琦主动辞去兵部的职务,一家子都窝在府里做富贵闲人。
可岳家是手握兵刀的将门之后!
如今的情形,岳家已是没牙的老虎,不能连骨子里最后一点儿血气也失去了吧?
当初,祖父岳城跟着赵柞起兵,为的是光耀门楣、荫及子孙,为后代博个更好的前程,可不是像如今这般唯唯诺诺地混日子。
而自己呢?
自己恐怕再也没有驰骋沙场的机会了!
金枪生锈、银甲蒙尘,除了关在府里过过手瘾,几无用武之地。
他该怎么跟巧儿说?
以如今的情势,他岂能弃家族于不顾、把巧儿接入府中?
可巧儿怀了他的骨肉,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们约好生同衾、死同穴,他怎能负了她?
也许,正如祖父哭跪在祠堂里,向列祖列宗请罪时说的,从他瞒着家人、跟方巧暗中恢复来往开始,他所犯的错,就已把岳家最后一点希望推入绝地。
岳昭心中充满了郁结愤懑!
对面的太子,正从银花小勺上折出的扭曲光影儿里瞧着岳昭,心里嘿嘿发笑。
哪个男人不流连欢场?
可惜喽,对于皇家公主的夫君来说,狎妓就成了偷吃,何况,岳昭这个傻子居然真把一个欢场女子当成了红颜知己,还想把这个红颜知己弄回家去。
和静大公主相貌庸常、木讷内向,太子对这个异母姐姐没有半点手足情义,只想隔岸观火、看个热闹。
不过,现在他有了要紧事:只要这一次能拿下兵部右侍郎的位子,日后,他就能一点点把兵部拢进手心里。
想到此,太子有些压不住的得意,又有点儿愤愤然。
镇国公岳城这个老东西,立朝之初,在兵部安排了不少自己的嫡系,弄得他步履维艰。
今晚,太子没想到岳昭会主动邀约。
除了那桩令人不快的姻亲关系,他看不起岳昭的假正经,岳昭也瞧不上他的恣意放荡,二人的性情并不相投。
不过,也算适逢其会。
昨日,御史台已经出了手,太子准备加把劲儿“帮”岳昭把这件事坐实。
罪臣之女怎么了?
人家一个弱女子,跟你青梅竹马地长大,还怀了你的骨肉,大不了置栋宅子换个身份,安排在府外就是了,是男人总得有点血性!
太子抿了口酒,心情愉悦地想:这一次,最差也能安排一两个自己人进兵部。
方巧坐在岳昭身边,执壶热酒。
她正襟敛裾,无一丝狎昵不端之色,即使坠落风尘,也要保持“清荷出淤泥而不染”之态,这是她最后的傲骨。
岳昭爱的,便是她这一点傲骨。
太子无趣地瞅瞅岳昭和方巧,撇了下嘴,眼睛斜向自己身旁的青青。
这一晚,太子没有点十洲春的花魁,却点了一个弹琴的青青。
八天前,方巧到鹧鸪坊街口的十香斋买小花糕,正遇上身为孤女的青青被债主追打,便将她带进了十洲春。
那鸨母生就一双看风月的眼,当场拍板,拿出银子为青青买身还债。
就这样,她凭着一手悠扬婉转的琴声成了十洲春的琴妓。
今晚,是方巧一力作保,青青第一次被允许上三楼侍奉。
十洲春的三楼一向只招待京城里最尊贵的客人,比如眠花阁,几乎成了太子的专属。
青青跪坐在眠花阁门口,一支金丝环挽起的乌黑长发倾泻在瑶琴上,身穿一衣浅碧纱裙,在十洲春一片绡红香溢中,如一支婷婷的百合。
太子一眼就盯上了,弃了花魁,眼珠子都粘在她身上。
青青却看着他身后暗色劲装、面容紧绷的东宫侍卫长,瑟缩胆怯地躲到方巧身后。
鸨母瞧着双眼发直、迈不动脚的太子,不慌不忙地上前陪笑。
“公子别气,这孩子刚来没几天,正好,您给调教调教?”
太子一脸不耐烦地冲侍卫长挥挥手,拉着青青进了眠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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