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遥遥听见苏媺回道:“知道了!你且收着,待明日再看!”
她二人隔着一道粉花摇白、浮香隐叶的蔷薇架子,从花叶缝隙里探出头来,一张一望,一呼一应,十分有趣。
弘琛哂笑着打趣曦华:“你可想好了,省得送出去又后悔。若是食言,你又得长肉儿了。”
曦华一脸满不在乎:“我若后悔,只管拿回来便是,嬍姐姐才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曦华与苏媺平素的相处,端阳是见惯了的,弘琛却觉得十分稀罕。
这个小妹妹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历来是不让人的。
这“不让”,既是不肯让,亦是不必让。
从何时起,这些她可以随意丢弃、却绝不“让人”的物事,成了她眼里的“身外之物”?
弘琛疼爱地看着妹妹,心中有一丝触动:倘若,人的见识果真能不囿于外物,比念多少仪礼文章都强百倍。
“宫中人人都道我对嬍姐姐好,却不知嬍姐姐对我的好。中秋节太妃赏的项圈,嬍姐姐一连几日都戴着,我还从未见过她那么喜欢一样首饰。可我一说要戴,她二话没说,便给我了。”
曦华看着宫人们把各样东西归置妥当,一面喟叹道。
弘琛不明就里,端阳却故意跟她唱反调:“你可是公主,她哪肯与你相争?”
曦华扔给他一记白眼:“我不跟你辩!反正个中差别,我自己知道就是了。”
弘琛颔首而笑,把一番心思都掩在了宽容宠溺的笑意里。
宫中极少人知道,苏媺能进宫,与瀛云王赵弘琛有关。
去岁暮春,景元帝亲下昭书,二皇子赵弘琛被册封为王,王号“瀛云”,以河东道十八州及河北道魏、相、贝、冀等十州为封邑。
那时,已满十五岁的弘琛,表现出允文允武的过人天资。
他行文论策,虽见识尚浅,却能切中要害;他勤习武艺,剑招虽青涩,却隐现凌厉之风,还带着一两分长兄永安王的影子。
这令景元帝每每想起早逝的长子,遗憾之余,又有一丝安慰。
除了早逝的长子永安王、东宫太子尚武,景元帝膝下还有三子:十五岁的二皇子弘琛、十二岁的三皇子端阳,以及刚满周岁的四皇子琰庆。
大齐建朝不久,景元帝几乎把所有精力都尽付于朝政。
皇子们的文武功课皆安排了先生和教习,只有太子能时时聆听父皇的教诲。
景元帝竟不知,从何时起,弘琛已长成了俊拔英秀的少年,而且封王之后,马上就要离京,前往封邑生活了。
当昔日的战场征伐远去了,赵柞也逐渐脱去残酷冷硬的“外衣”,苏醒了常人的情感,柔软了寒刀利刃般的心肠。
他已年过四旬,对一众子女的舐犊之情渐浓,也向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团圆景象。
于是,当翮贵妃请求让弘琛“远避南地、以彰其忠”时,景元帝没有应允。
他将富庶广袤的黄河以东、以北的数十州县赐封给他,所赐王号更是表现出明显多一份的爱护。
这引来凤藻宫和东宫的极大不满,翮贵妃转而要求弘琛离京,去封地生活。
谁料,弘琛的母亲——琼华宫懋妃趁着庆妃的兄长、北六州都督余成儒回京述职之际,偷偷求了景元帝,让弘琛前往西北军中历练,景元帝竟也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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