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燕与一般闺阁女儿不同,并不甘心老老实实嫁个高门大户,一辈子过相夫教子的日子。若她拿定了主意,只怕欧阳燊也拗不过她。
苏媺与父亲苏栯商议后,觉得欲破此局,最好的办法是从欧阳燕身上下功夫,这才相中了家境贫寒、但人物出众的许慕。
也是事有凑巧,许慕与欧阳兄妹原是旧识,而且言语之间对欧阳燕十分有好感。
以他内敛拘礼的个性,竟能坦然流露出倾慕之意,也算十分难得了,这才有了扶苏山上的“偶遇”。
只不过,许慕性情真憨、难以做戏,于是,自始至终都被蒙在了鼓里。
“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许公子心心念念地要科举入仕、光复许家门楣,叫欧阳小姐又哄又逼的,头脑一热,就答应入赘了。等清醒过来,只觉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竟跑到我们府里去哭。还好大管家飞鸽传书给老爷,老爷应了替他说项,这才算罢了。”
释香说着,不由好笑起来。
苏媺却沉吟半晌,叹道:“‘男儿两行泪,不欲等闲垂’。许慕是君子,自然极重承诺。但若只是重诺,又何至于跑到别人家里去哭?想来,他对欧阳燕是极喜欢的,心里舍不得,又是多年孤身一人在这京城讨生活,连个替他谋划的亲人也没有,一时着急,又一时委屈,这才连平日里要强的性子都顾不得了。”
释香三人面面相觑,檀墨点头道:“细想想,果然如小姐所说,许公子有志向,却不是一门心思只顾仕途的。为了这一份喜欢,竟为难至此,也算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了。”
释香却一门心思都在苏媺身上:为了这件事,小姐几番筹谋,不知花了多少心血。那许木头如今抱得美人归,连日后的前途都更多了一分把握,他还待怎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安慰苏媺:“孔小姐事前就说了,咱们就是牵个线,成与不成,还要看他二人是否合意,如今也算皆大欢喜了。老爷也说,日后,他会多多指点许公子,总能做出点成就来,不叫欧阳小姐错付终身就是!”
秀姀也笑道:“虽说事在人为,可缘分自有天定,他二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天定的姻缘又是什么?”
苏媺点点头,心里却想:果真是“天定的姻缘”么?
十二岁的她自然不晓得何为“情之一字”。
自幼年失怙、突遭大变,她日日学习的,是如何算谋人心、设计布局。
每一回推演智计,都像一场看不见刀光斧影的过招,或是行到水穷云散时的棋局,看似凶险,却依然可以按图索骥。
就如骁卫教场上那一场比试,苏媺经由孔画,说服欧阳燕与父亲比箭,看似是谋输赢,,其实,却是谋人心。
欧阳燕挖空一切心思也要赢,那种种努力,不过是为了向父亲表明决心,而欧阳燊最终同意婚事,也不过是看到了这份决心。
说到底,他疼爱女儿的心,胜过了其它所有的执拗坚持。
但“情”是什么?
苏媺迷惑着:它仿佛是巫云楚雨后的那一丝丝山岚烟霭吧,飘渺无定的,捉不着,亦留不住!
她望着小炕几上云燕穿枝的春瓶里一支雪白的带露梨花,却想起昔日,儒生于祐与宫女韩翠苹借红叶传情,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的故事。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可这世间的花开叶落,自有它的来处去向,何曾顾及过人的感情?
但愿,扶苏山上这一场费心谋划,果真能成就一双鸾眷凤友,到那时,方信“人情得天意,红叶是良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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