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与那叫石奕的少年一同又往东走了两刻钟才下得了山,其间她三言两语的便将这少年郎的底细给套了个遍。
这少年的父亲名叫石永廉。他家是几十年前从村外迁来的,与本村姓石的虽说并不是同一支,但恰巧的字辈碰上了,多少看在同姓之亲上,原主还算得上是他婶娘。
尺素听石奕讲他从小就和村里故去的二叔公学打猎,学了七年,算是一把老手了。今天也是运气好的一上山就打了只兔子,碰到尺素也实在是有缘。
尺素大多时候便静静的听石奕讲,时而应他一声,同时大脑飞速的转着想事情。
说起这石永廉,原主也曾听过他的名字,做木工的手艺活极好,村里人家的桌椅柜子什么的都爱去找他来做,在石龙坡的七村八寨都是有名声的。而他家更可谓是出了名的人丁兴旺:老两口现在家里有五儿两女,孙儿孙女各三个,再加上三个儿媳妇,拢共就是一十八口人。这人多,说幸也是不幸。不光田里下力的手脚多,桌子上吃饭的嘴也多,比起村里许多人家的情况也还要复杂得多。
主要的复杂就是他家那“病恹恹”的女主人——胡婆子。
说起这胡婆子,可谓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听说在早些年怀第三胎的时候她就因为受不住她那刁蛮婆婆刘氏立规矩而落下了病根——什么见风头就痛啊下雨就走不得路啊喝口凉水就能骂人半个时辰还不带重样的啊……
当然,这些“病”都是在胡婆子的婆婆刘氏埋地里了以后才冒出来的。
如今石永廉家里的三个儿媳妇和两个未出嫁的女儿已经是被胡婆子给调教得服服帖帖。端茶倒水不在话下,洗衣做饭、挑水种地这些本是应当更是基础,个个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就连原主也常听村里人说这胡婆子“体弱多病”,一日三餐都是由三个儿媳妇轮流着亲自伺候的,晚上更是几个女儿孙女值夜班似的夏天打扇秋天烧炭,在家供得如一老佛爷般,只差是要出门抬着了。
而这胡婆子格外出名的厉害之处,莫过于就是吵嘴干架的功夫从不输人!
原主作为一个除了种田就尽量不出门的乖巧寡妇,愣是坐在家里都能听到那胡婆子的威名。村东头的骂架声硬是生生地传到了村尾来,那中气十足,那口若悬河,那三寸不烂之舌!两军对阵何其壮观啊!虽从未见其人,但久闻其声,亦如见其人!
总的来说,自刘氏死了之后,经年累月、百战百胜的胡婆子在石家村可以说是难逢敌手,村里凡是和她吵过嘴的三姑六婆就没一个想不开要和她再有交集的。要不是石永廉的好手艺和好人品,只怕他家就要因这胡婆子而遭全村人挤兑死了。
而按尺素从张玉花那里听到的讯息和原主记忆里的人物来合计一下,怕是只有郭果儿的亲娘禇老婆子能和这胡婆子一战了。虽说谁胜谁负尚且未知,但尺素只想说——这一对势均力敌,实在是期待啊期待。
暂且按下激动的心情不表,尺素与石奕二人下山后的路口就是村东口。石永廉一家的菜园子柴门也就藏在那村东口的三棵长青柏树后头。
尺素不想被太多人看见说闲话,也早早的半路就和石奕表明了身份。她心下无感无念,想着默不作声的走开好大路朝天各回各家,不料那路口另一边半人高的篱笆土墙下突然窜出几个小豆丁来。
其中一个用红绳扎冲天辫的指着尺素便开始大声嚷嚷:
“妖精!啊,妖精,妖精——是妖精!”
嚷嚷完就往一旁的小豆丁们身后藏。
尺素愣了愣,正觉得莫名其妙呢,一个吹着鼻涕泡的小屁孩儿拉扯一个捂脸的孩子又从墙后头蹦哒了出来:
“哎,‘十六文’,那不是你娘么,她怎么和我四叔在一块儿?”
“她不是我娘!”
被“鼻涕泡”拉扯的男娃娃一手捂脸一手推人,推开人就开跑,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跑的还挺快。
虽说尺素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孩子的长相,不过想也不用想,光听那声音和看那反应就知道他就是石永昌的小儿子石毓文了。
印象中,这孩子可是最不待见她的。
其他的小豆丁看这情形也是“乌拉”一下子立马开溜。
尺素转回视线,发现之前管她叫妖精的小屁孩和剩下的三五个小豆丁还在围着石奕看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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