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金陵正慢慢回暖。
只是由于宋以歌身子骨弱,徽雪院中还搁着火盆。
凌月刚抬脚进去,便被热得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抵在了廊柱上,没一会儿,屋内便传来了宋以歌的声音:“进来吧,我让她们将火盆给撤了。”
她刚打帘,就见几个丫鬟端着火盆鱼贯而出。
“你这身子如今是越发差了?可要我带你去踏青?”
“别吧。”凌月进来时,宋以歌刚将簪子戴上,墨发半挽未挽的散在了身后,衬着那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病怏怏的,没什么精气神。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凌月快步上前,双手扶住了宋以歌的双肩,她笑眯眯的看向铜镜中的人,“你今儿怎么梳了这个发髻,一点都不好看。”
宋以歌笑:“反正是在府中,也不见什么人,便想着随意些。”
凌月将她刚刚簪好的簪子取下,重新换了一根,蝴蝶的金翅在发髻中振翅欲飞,行走之际也是栩栩如生。
比之先前那只沉稳的玉簪,多了几分鲜活与灵气。
“这个要更衬你些。”凌月如是说道。
宋以歌从圆凳上起身,携着凌月的手一同走到罗汉床边落坐:“大姐姐今儿过来,是有事吗?”
“嗯。”凌月点头,也不隐瞒自己过来的目的,“听说宋横波被你兄长给送上家庙了?”
“大姐姐的消息灵通。”
凌月摆摆手:“我来可不是为了听你恭维我的,说实话你对宋横波这事怎么瞧?”
“我能如何瞧?”宋以歌失笑,“其实我对兄长的处理结果还是挺满意的,家庙那等清贫的地儿,与宋横波而言,也算是绝境了,她想要从绝境中挣脱出来,与她而言,可不容易。”
凌月其实是信得,宋横波那娇娇的性子,如何受得了家庙中的日子,只是她心中到底是有些不甘。
她慢慢的又想起了前世,宋横波虽说没个好姻缘,但到底嫁的人家也算是殷实,哪里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两厢一对比,宋横波的确是惨了不少,可在凌月心中却还是觉得这般不太够。
或许是她与宋横波也挟带私怨的缘故,她实在是做不到以德报怨。
曾经欺负过,侮辱过她的人,她自然是恨不得她们越惨越好,最好是不存于世。
凌月在心底慢慢地琢磨着,想着自己该如何才能劝动宋以歌,斩草除根。她抬眼打量着她眼前的明眸善睐的少女,其实也心里也能明白几分她的选择。
毕竟占了人家的身,补偿不了原主,自然得对她的家人好一些,只可惜有些家人,一直都将她当成外人,就算是临死,也要坑她一把。
许是凌月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宋以歌脸上的笑容稍稍凝固:“怎么?”
“嗯?”
“难不成大姐姐是觉得我们做得太过分了吗?”宋以歌试探道。
凌月一愣,并不太明白宋以歌怎么会这般想,她摇头:“我并非这个意思。”
宋以歌直勾勾的看着她:“那大姐姐的意思是什么?”
凌月深吸一口气,一把就握住了宋以歌的手,目光灼热的直逼人心:“难道你就甘心吗?宋横波这般诬蔑于你,若非你机警,只怕早就中了她的圈套,你就这样放过她,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
“放虎归山啊!”
“不过是让她苟延残喘罢了。”宋以歌对凌月的说辞不可置否,“这个圈套,宋横波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罢了,说是放虎归山恐怕太严重了些。”
“可若非她有心,也不可能让人当做棋子,你怎么就是想不通了?”凌月步步紧逼。
宋以歌垂眼瞧着她们之间紧握的手,语气淡漠的厉害:“那大姐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同我说这事?旁观者?还是挟以私怨?”
握着宋以歌的手一紧,一层冷汗便陡然而生。
“那你了?”慌忙之中,凌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做这件事的决断了?”
“林璎珞。”
目光幽幽。
凌月不自然地将她的手放开,故作镇定的坐在她的跟前:“你别这般看我,我敢这般说,自然是有证据的,秦王妃。”
“我没想过拿你如何。”宋以歌耸肩,“毕竟这事听上去还挺荒诞的。”
“可越是荒诞的事,有时候便是真相,不是吗?”凌月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反问。
宋以歌颔首,没说话,也算是认同了她的话。
凌月抿了抿唇,又说:“素闻秦王妃敢爱敢恨,如今都被一个庶女欺压到了头上,你都打算忍了吗?”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该明白我现在不愿动手是何原因。”宋以歌道。
凌月道:“我知道,可现在宋老夫人都离世这般久了,宋横波三番几次陷害于你,你都看在宋老夫人的面子上对她格外开恩,难道还不够吗?”
“是不是要等着她将你害死之后,你才会醒悟,对付宋横波这种人根本不能手软。况且——”凌月嗓音一变,被她的压得极低极哑,“你若没了,你可曾想过秦王?难不成你还想让他再一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吗?”
“你知不知道秦王对你用情至深,这一次本就差点疯魔,若非仇恨支撑着,只怕要随你而去,你又知不知道上辈子,你没有活过来,秦王又过得是什么日子?”
“孤家寡人,孑然一身,百年之后,身边也无人相伴,一捧黄土,也无人送终。”凌月低声道,“新年守岁,旁人都是妻儿环绕,可唯有他,一人守着一座孤坟,独酌至天明。”
“喝得烂醉,也无人管,无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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