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明儿便来下聘。”
“太子才薨逝不久。”卫卿提醒。
“可如今暖暖有孕,等不得。”卫砚拱手,“所有的骂名,侄儿愿一力承担,还望姑姑,姑丈允准。”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卫卿沉声道:“那就去准备吧,明儿本宫在府中等着你。”
“多谢姑姑。”卫砚起身,又道,“时辰不早了,侄儿就先送暖暖回屋歇息了。”
卫卿冷冷淡淡的应了声:“去吧。”
卫砚立马就扶住了沈梨的手臂,半拽着将她拉出了书房。
烛火幽幽。
卫卿独自落坐在书案之后,就连沈安也垂头同沈澈几人站在了一起。
她叹了口气:“我虽是多年不管事,可眼力见却还是有的。”
“暖暖腹中骨肉的父亲到底是谁,你们都不打算跟我说说嘛?”卫卿道,“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外孙的父亲,我都不能知道,再见一见吗?”
沈裕和沈澈两兄弟不约而同的都将目光转向了沈安。
沈安摸了摸鼻子:“如今暖暖就要嫁给卫砚那孩子了,这些重要吗?”
“沈安。”卫卿冷冷地瞧着他,“我今儿若是得不到一个答案,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吗?”
“还是说,你日子是过腻了,想与我和离了?”
沈安一僵,嗫喏着开口:“不是,夫人,我们之间还达不到和离的地步吧。”
“那就说说,暖暖的心上人是谁?”
见着沈安想要狡辩,卫卿又道,“我自个生的女儿,我了解,她若非心系那人,又如何肯安定下来,替那人生儿孕女,维护成什么样!”
沈安觉得有些难抉择。
倒是沈裕上前一步,撩起袍子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后,开口:“母亲既然想知道,那孩儿说便是。”
“暖暖心仪的儿郎,不是旁人,正是大燕的广陵王,姬临渊。”
卫卿脸色蓦然一变,霍然起身,手中把玩着的东西一下子就朝着地面掷去:“荒唐。”
“今日之事,多谢。”沈梨拢着大氅,同他致谢,“还有先前在王府,是我过激了,抱歉。”
卫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是我妹妹,你同我发脾气,也没什么,而且我也知你是在关心我,无事的。”
“姑姑和父皇那里我会应付的,你就先安心养胎。”
沈梨咬了一下唇:“母亲那里,恐怕不好应付。”
“我心中有数。”卫砚拍了拍她的肩,指了指暖气四溢的屋子,“快进去,别着凉了。”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府去给你准备聘礼,然后进宫给父皇禀告此事。”
“辛苦了。”沈梨神色已然有些不济,当即便也不再推脱,说完之后,便低着头转身进了屋。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她还未站稳,倏然一双铁臂便从后面伸出,一下子就环住了她的腰腹。
“咦,就这般大了吗?”
沈梨愣怔,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儿听见他的声音,她满脸讶异的转身,当她瞧着那张清隽冷淡的面容时,一下子没忍住,就主动投怀送抱的反扑了上去:“阿瑾,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忍不住。”姬以羡说着,拦腰就将人抱起,走到床榻边上,将她搁在了自己的腿上,“我刚才听见卫砚说什么聘礼,暖暖,怎么回事?”
“我肚子被我爹娘发现了,他是来救场的。”沈梨语调软绵绵的解释道。
姬以羡环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说出的话,也变得瓮声瓮气的:“他又不是孩子的爹,凭什么。等着,我一会儿就去见你爹娘。”
“别闹。”沈梨抓住了他的手,“此事我自有想法,你可别擅作主张。”
“什么叫有想法,难不成你的想法便是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姬以羡挑眉,目光幽暗的在她的颈间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沈梨想要将头移开,就被姬以羡用手掌固定住。
她无奈的叹口气:“阿瑾,沈梨只能嫁给大秦的儿郎,你明白吗?”
姬以羡抿着嘴角不说话,孩子气的用脸蹭了蹭。
沈梨也怕这人疯起来做出什么抢亲的事,她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抚了几下:“一个名字罢了,你又何必在这般在乎,阿瑾我说过,我的夫君只会是你,我腹中孩儿的父亲也只能是你。”
“这些年,为了沈家我已经放弃过你一次,绝不可能在放弃你第二次的。”
“沈梨这个名字,就让她埋葬在金陵,好吗?”
姬以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倏然抬起了头,笑着去亲她的下颌:“那你的意思,日后你会随我回长安吗?”
沈梨笑着点头,眼中晕染出无限的柔情:“是。”
“日后,不管是长安,还是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会随你一起。”
你当初能力排众议将我留在身边,能为了我与卫砚他们合作,能为了我放弃这血海深仇。
那如今我为了你,抛家弃族,改名换姓,又有何不可?
将沈梨哄睡着后,姬以羡便独自去了沈安的书房。
如今几人还没睡,全都围在书房中不知商量什么,上座的两人脸色极差。姬以羡在屋顶观察了一阵子之后,便直接跃到了院中。
他将人家姑娘拐跑了不说,还弄大了肚子,见着他估摸着扒皮抽筋都是轻的。
对于这一点,姬以羡向来很有自知之明。
刚一现身,院中刀剑出鞘的声音便接二连三的响起。
沈澈一拧眉,便对着沈安和卫卿说道:“孩儿出去瞧瞧。”
刚一出去,将他瞧见院子中站着的人儿时,脸色一变,手已经控制不住的捏住了腰间的长剑:“姬临渊,你竟然敢来此。”
姬以羡向来不知什么叫脸皮,他拱手,冷冽的眉眼清淡如水:“姬临渊见过二舅子。”
“混蛋。”沈澈手按着剑柄骂着,正想着该如何将人赶跑之时,屋内的卫卿已经耳力过人的听见了他们说的话,当即便腰间的鞭子一取,冷着脸便走了出来。
灯影幢幢。
一锦衣丽人身影越走越近。
姬以羡正打算喊人时,卫卿手中的鞭子已经不管不顾的朝着姬以羡甩去。
“娘,使不得。”沈澈没想过自家娘亲会这般彪悍,明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还敢出手,不过他开口稍微晚了一点,声音刚起,那鞭子便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姬以羡的身上。
他没躲,笔直的站在那,接了卫卿这一鞭。
“为何使不得。”卫卿攥紧了手中的鞭子,望着姬以羡的目光,镌刻着深仇大恨,“竟然敢哄骗我女儿,这个混账东西。”
姬以羡态度十分好,立马拱手又道:“是,在这事上晚辈的确混账,不是个东西,长公主教训的是。”
沈安捂了捂额头,这人明摆着就是有备而来,况且这些日子,他们在战场之上交手,也算是对彼此了解几分,这人,可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主。
自个女儿看上他,也不知是好是坏。
从一个做父亲的私心而言,他倒是喜欢暖暖能跟他在一起,可若是作为景阳候而言,卫砚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不过姬以羡这般良好的认错态度,并没有让卫卿满意,她手中的鞭子又再次挥舞起来,眯着眼朝着姬以羡的身上打去。
沈裕和沈澈虽然瞧得有些爽快,可一想着若是让那个小祖宗知道,还不得哭死过去。
于是乎,沈澈便也只能顶着压力,再次开口:“娘。”
“娘亲。”另一道稍显低沉沙哑的男声从院子口传来。
这声音简直是熟悉的他不用过脑就能知道是谁。
他刹那抬眼,朝着院子口瞧去。
月华寥落,一个白衣少年坐在轮椅上,眉眼淡漠的朝着他们看来。
不再是记忆中鲜活桀骜的模样。
沈澈豁然,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卫卿一见,原先握着鞭子的手一软,几乎便要垂地。沈安立马就抓过她的手,扶住了她将要下滑的身子:“夫人。”
“阿阑。”卫卿嗫喏着,倏然便将沈安的手拂开,几步并作一步的跑到了他的跟前去,一双美目中蓄满了泪,“你……你的腿。”
“无事了。”沈阑握住卫卿发颤的手,对上了姬以羡打量的目光,颔首之后便同她道,“娘亲,这次阿阑能死里逃生,多亏了王爷。”
卫卿眉心一跳,转身看向站在院中,身上被她抽出了几道伤痕的男子,纵然衣裳狼狈,也遮掩不住那一身清冽无双的气度。
可纵然这人是她儿的救命恩人,但一瞧着他的这张脸,想起他所做的那些事,卫卿还是恨不得将人扒皮抽筋,掉在城门上示众。
当然,卫卿也清楚这也不过想想而已。
沈安其实最不对不起的便是这个小儿子,如今见着他回来,虽说是折了一双腿,可到底命也是保住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沈阑走了去,没一会儿沈裕和沈澈两兄弟也跟着围拢过来。
独剩一个姬以羡,被他们摒弃在外。
沈阑接受着家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关心,等他们问完之后,沈阑才道:“时辰也不早了,娘亲和父亲先去歇息吧,至于王爷,随我回院子,或者去姐姐的院子将就一晚就好。”
“暖暖有喜了,他的。”沈澈咬牙。
谁知沈阑却云淡风轻的点点头:“我知道,在长安的时候我便知道姐姐有喜了,我还去见过姐姐一次。这事,我们改日再说吧。”
“恐怕容不得改日,明儿南王便要来提亲了。”沈安冷笑,“而我会答应。”
沈阑皱眉,正打算反驳时,却被姬以羡按住了肩:“侯爷高兴便好。”
“你……”见着姬以羡没有半分争取的打算时,沈安顿时便怒了,只是在如何气,沈安倒也不能真的拿他如何,毕竟如今两国才刚刚止战,若是这人在这儿出了事,指不定他身后的那位,直接就率兵打上金陵。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沈安憋白了脸,也只能咆哮出一句,“滚出去。”
姬以羡也当真滚了,不过他没有如沈安的心愿滚出景阳候府,而是一转身就去了沈梨那玩苦肉计去了。
因着怀孕,沈梨嗅觉也要比平日敏锐,姬以羡刚一上榻,沈梨便闻见了血腥气,她迷迷糊糊的睁眼,转身,重新缩在了他的怀中。
“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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