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一套明摆着忽悠外行人的说辞,何漫舟微微皱起了眉头。
马阳坤在古董圈子里风评很不好,他卖东西全靠一张嘴,物件好坏取决于讲的故事好不好听,店里的东西一大半都是假的,顶多算是做工不错的工艺品。而那个被吹得玄乎其玄的鼻烟壶,放在赝品里面,都算是仿得烂的。
都不用何漫舟仔细去看细节,离老远看上那么几眼,她就辩出着物件的真伪了。
何漫舟的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知识分子,她爷爷是个历史系的老学究,她爸何盛更是在z大考古系当了几十年教授。古董是老何一生的事业,家里的古玩私藏更是不计其数,一大半都是老何“捡漏”拿来的,随便一个他都是如数家珍。
打个夸张的比方,当代小朋友们都在玩乐高积木的时候,何漫舟就攥着珐琅彩的茶具,汉白玉的印章,摸爬滚打在古玩堆里,把老爸的藏品当启蒙教育。要是连这个点眼力都没有,也不配当老何的女儿了。
而现在被马阳坤忽悠得七荤八素的老人,显然不是个行家,听口音也不是当地人。
碧云街的古玩市场时常会吸引旅游观光的外地游客,也不乏周边小城镇的人应急过来卖一些东西,毕竟当铺之类的地方要不上价格,要是真有宝贝,来碧云街不乏是一种出路。
这位李大爷,显然就是后者了。
听着马阳坤说得那般玄乎其玄,老人家想拿过来看两眼,可手才碰到鼻烟壶,就不由地缩了回来。
倒不是马阳坤不让他瞧,而是他压根不敢去碰。
“这个鼻烟壶,得值多少钱?”他期期艾艾地问道。
“这可是光绪年间的鼻烟壶,上边还有京派鼻烟壶的“京城四家”里头排行第一的马少宣亲笔提的落款和印章,你说值多少钱?”
对于古物行当,很多人都是拿眼力当饭碗吃,小则在物件上辨别真伪,大则拍卖会上给古玩估价,在合适的心理价位中收入囊中,考验得就是你来我往之前的试探。
围观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眼见着那老人家将信将疑,马阳坤眼底的笑便藏不住了。
马阳坤虽然人不地道,却是见多识广,很会跟人下套。打从这位李大爷抱着瓷瓶到他店里打听行情,他就立刻看出这是个相当值钱的宝贝,而且老人家偏偏是个门外汉,赶紧三言两语拦下了人,算计着要把东西给骗过来。
至于先说这是赝品有意贬低,再抬高身价说得云里雾里,就是想唬住没见过世面,也不懂古董界行情的老人,给他一个下马威,再慢慢收网。
“您手里这个物件,要是真的想卖,我这个数可以收。”马阳坤裹了裹身上披着的外套,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晃了晃,他做了这么多的铺陈,要价自然高不了。
老人家抱着希望地问道:“二十万?”
马阳坤摇头,不紧不慢道:“两万。”
“两万.....?”老人家抱着自家的古董有些颤,怎么可能只值这么点钱呢?
听了这话,他是真的觉得急了。
古董这行水太深,稍有不慎就是赔钱买卖,老人家不懂古董,也没有任何门路,只能把这瓷瓶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凑热闹的人饶有兴致地聚在店里,听着马阳坤玄乎的说辞,大有几分今天可算开了眼,见到了真正的好东西,不虚此行的意思。
后续的事也没什么看头,各行各业都有行规,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则是看门道。
不知怎么,何漫舟又想起了父亲。
以前她在碧云街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每每在父亲阻拦下,她还是会跑去戳穿替苦主做主,不过老何却是不同意她的做法。
他说古董这一行,只要不违法,还是得少管闲事。就拿今日的事来说,若是她和老何一块见到,老何定然会告诫她,这位老人家被骗,只能说他眼力不够格,花钱买教训,对于半只脚都没踏进水里的人来说,也不算是件坏事。
更何况马阳坤不是善类,随便出头会给自己平白惹上麻烦的瘾,还是独善其身的好。
何漫舟低下头,她再看了前面一眼,老何在的时候她不听话,做事都是凭自己的心意,现在他已经不在了,自己应该听话一回,别再惹事了。
这样想着,何漫舟转过身,就此准备离开了。
“老板......我想卖,只是......你真的只能两万收吗,哪怕再多添点呢。老板,我家里是真有难处啊,我孙女还在医院里头,两万块钱不够啊,你再添点......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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