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白穆有意扶持白亦从,也正是出于这种考量。
可是白亦从却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大抵是白岩少了几分手腕,白语秋多了几分收敛,相较起来他们一个是优秀的商人,一个是偏执的学者,可都不是能管理好一个家族的掌控者。而白亦从的强势与果断就显得恰如其分了。
当白穆意识到这位侄子并不是任人摆布的刘阿斗,而是潜于深渊的巨龙,冰霜雕琢的眼眸中尽是不可侵.犯的威严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即便是心有不甘,白穆也不得不承认白亦从的成长速度是他不可控的,他不甘于被后辈命令,可是想要扳倒白亦从,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到了现如今,如果不是有足够的时机,白穆压根搅不起任何风浪。
所以在坞城事件上,白亦从一反常态的掩饰,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以白亦从的骄傲,他从不屑于在小事上耍心机,所有手段都是直来直去的阳谋。那是赤.裸裸压.在对手头顶的雷霆,不论是被迫屈从于结果的妥协,或是选择反抗并承担伤筋动骨的后果,都是放在明面上的,逼得对方不得不做出选择。
简而言之,白亦从的处事风格就跟他本人一样,是冰冷而锐利的长剑,无匣亦无鞘,强势果决,不知变通,举手投足之前都是压倒性的强势与危险。至于他给出的选择,深究起来都是没有选择,大有几分“择随你,后果自负,是生是死也请君自便“的意思,根本无所谓彼此之间的来回试探,以及进行那些毫无意义的较量。
所以,他必然不是顾忌白家长辈的态度,才隐瞒坞城之行。
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年他去坞城的真正目的,不能让别人知道。推断仅限于此,偏偏白亦从什么都想不起来,至于他当时为什么嘱咐董楠这次行程要对白家内部严格保密,也成为不解之谜。
线索只剩下被白亦从紧攥在手里的,绣着“小舟”的护身符。
直觉告诉他,这是打开那段被尘封的记忆唯一的钥匙,可是放眼整个z市,名字里有舟字的人数不胜数,白亦从甚至不知道这个名叫“小舟”的人是男是女,除此之外还有何种特征,仅仅靠这样的线索就想找到些什么,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有线索至此中断,即便是白亦从想要调查,也是无从查起。
白亦从原本以为,这些事会不了了之......
可是渐渐的,那些记忆在梦里逐渐苏醒。
伴随着无法忍耐的头痛感,那些片段式的经历就像不甘于被冰封的怪兽,嘶吼着从牢狱中钻出来,带着呼之欲出的真相,侵蚀白亦从的心神。被掩埋的真相成为不肯放过他的梦魇,纠.缠着他,也折磨着他,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出路。
梦境中零星的碎片透过罅隙不断泄露出来的,当他每每想要抓住什么,都被那层迷雾纠.缠着拖入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直到一个月之前,梦境越发深刻了。
白亦从想起了那个可怕的雨夜,山林中充斥着草叶腐败味道的瓢泼雨水,阴森而可怕的山洞中无休止重复的诡异回响,石壁上被枯枝和苔藓遮蔽着的图腾和扭曲的梵文。那双缓缓张开的碧色眼眸,透露着直击灵魂深处的恐惧,她身后千军万马般呼啸着的黑影,身穿铠甲的护卫和他们手中的盾牌和长枪,威严尽头便是压倒性的可怖气场。
源于传说之中的诅咒,神秘的遗王宝藏......
最后,他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老何。
他说,孩子,这里的东西,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出去,也不要再去调查。还有,跟我的女儿说,对不起.....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白亦从把“老何”和“小舟”这两个关键词联系起来。
最初只是漫无目的搜集线索,直到查到了天问堂博物馆,才终于有了眉目。一年之前,博物馆的老馆长何盛辞去z大任职的工作,把天问堂私人博物馆交付给了女儿何漫舟还有爱徒沈川源,走得潇洒干脆。
时间线太巧了。
如果,他并不是去国外修养,而是无故失踪......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可这些事情仅仅只是白亦从的推测,并没有得到确认,毕竟深究起来,这些都是何漫舟的家事,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白亦从不好去惊动她的生活。假如她不是那个男人的女儿,贸然打扰不过是将原本不该被太多人知道的事情泄露出来,非但不会对当年坞城之行的细节造成任何补益,还会起反效果。
即便何漫舟真是他的女儿,在不能确定背后的事情是否安全之前,白亦从也不会贸然把何漫舟拉下水。
虽然他很想调查当年的真相,但是——
比起唐突而不计后果的打扰,他更在意老何最后的托付。
如果确认何漫舟就是那人的女儿,白亦从只会尽可能地保护她,在暗中替她谋划前路,帮衬天问堂博物馆的生意,将那份人情尽数还在她的身上。至于老何的生死,白亦从会自己查,关于坞城的始末,何漫舟不必知道。
这是白亦从向来如此的强势,不讲道理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何漫舟居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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