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夏天。
穷途末路之时不受控制的心动,足以定义此后的每一个夏天。
所以从那以后,白语秋固执地称阿眠为夏眠。楼兰小公主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于她而言,这不过是重生之后的改名换姓,就像是她不想面对曾经那段往事一般。
如果没有楼兰小公主,自己会是什么样,可能会伴随着生命的终结,结束这潦草的一生吧。
那些意难平到最后仅仅只是意难平,没有人真的在意他的感受。
那么阿眠又曾经在意过他吗?
白语秋顺着这些年来记忆的罅隙仔细揣摩,却得不到准确的答案。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开始思考白亦从的话,想要从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之中,找到某种准确答案。
许多细碎的记忆翻涌而来,有小公主清纯动人的笑靥,有互相较量的剑拔弩张,有次仁格桑质问一般的一句话,“我承认我对央金有着旁的心思,但是你呢,将我的感情看得这么透彻,你又是透过我和央金,在看着谁和谁呢?”
是谁和谁?
这些年来,白语秋从未表现出对小公主的过分爱慕,一切都被他掺杂利益交换的手段掩饰着,少有的心动也仅仅只像是囿于私欲的占有,担不起一句爱字。大抵是为了出于心安,白语秋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对于夏眠的特例,很多事情就像有着一道无形的界限,没有越过界限一切都是尚可自控,但凡越过多一步就再无路可以回头。
而这些情绪深究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害怕吗。
事实上白语秋最清楚答案,那也是他始终不想承认的答案。
当初自己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去西.藏,这些年来又是为什么一步步地筹谋大计,他究竟是贪恋着虚无缥缈而又无比孤寂的永生,还是贪恋着操纵神祗的占有欲,亦或仅仅只是想要打破束缚着他和小公主的身份,解除花魂对他们的控制,以换取某种全新的可能。
支撑原本应该死去的人继续苟活于世上,以这种不人不鬼,不见天光的方式存在着,本就是逆天而为。
有悖天道之事,最后又真的可以得到上天的垂怜吗?
白语秋思索着这些,迟疑也不过短短几秒。
如果以花魂主人之名,让这些澎湃的力量彻底反噬,直接抽空夏眠的生命力,当然可以结束神力的融合,彻底阻止阿玦的计划,他原本也是打算这样做的。或许在反噬的那一瞬间,他会被失去控制的花魂撕成碎片,也或许会因祸得福地融合力量。
但是不论哪一种,小公主的后果都可想而知,一如白亦从所说的那样,她会因为供给的养分被抽干而死,没有一丝一毫的回旋余地。
所以,失去夏眠的大局,还真的有意义吗?
白语秋怎么可以伤害她呢?
.......
心软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翻涌而来的情绪冲击着白语秋的内心,这样的恍惚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显然不该出现在战斗的时候,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越是冷静自持的人,惯常把心思藏在心底最深处,越是难以面对突如其来的情绪反噬。更遑论白语秋对待夏眠的感情,早在日积月累之间渗入骨髓,成为了他不愿提及的心魔。
如何扭转现在的局面,白语秋再知晓不过,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真的可以下得去手吗?
呼啸着的狂风像是要把耳膜撕碎,末了是白亦从隔着风声传来的一句。
“哥哥,收手吧。”
伴随着白亦从的话语声落下,他已经彻底贴近白语秋的身畔。
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拧过手腕,一击勾拳打到了白语秋的肩侧,瞬间将他击倒在了地面上。借着白语秋错愕的瞬间,白亦从直截了当地将手中的东西掷到盛发着的曼陀罗花之中。
“白亦从,你........”
待白语秋看清落在曼陀罗花海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彻底乱了阵脚——那正是白家先人留下的信物,与何漫舟身上的法琅彩怀表对应的另一部分。这是白亦从可以顺着迷雾找到幻境核心的原因,也是此刻彻底摧毁他的计划的物件。
花魂的阵眼被沾染了黑巫女力量的圣物击中。
大阵彻底破了。
不过短短一瞬之间,狰狞着盛发的曼陀罗花渐渐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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