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书记抓住冯露的双臂,摇晃着她,焦急地问:“你先别哭了,好吗?你先说说,不回宿舍怎么办?我把你送到哪去?你能不能清醒清醒?嘿嘿,你先别哭了,说句话行吗?我把你送到哪去?”
可是任凭他在旁边如何心急如焚,冯露仍是哭得似要断肠,却是不肯说出一个字。艾书记没法子,看她这个样子,也确实不能将她送回宿舍,又担心她生病,只好抓起地上的书包,扛起冯露,侧身避开打到脸上的风头雨势,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踩着地上的积水,快步走回体育馆。从他和冯露身上的雨水随着他在体育馆行走的路线淌了一地,到达休息室,他将冯露暂时放到椅子上,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他才出去这么一小会工夫,全身已被雨淋透了,只觉身上冰凉,可想而知冯露身上肯定更觉寒冷。他站在一旁看到冯露苍白如纸的脸和簌簌发抖的身体,皱着眉头艰难地沉思了一会,叹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他拿起自己的运动包和冯露的书包背上肩,两只手臂打横抱起冯露,离开体育馆,来到馆外的停车场,将冯露塞进车的后排座位后,转到车前排,将运动包和书包放到副驾驶位,坐进驾驶室,启动汽车。
汽车灯光穿透深夜密集的雨帘,渐渐向着远方驶去。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中,学校主路上唯一的这辆车顶着倾盆大雨往前赶去。寂寥的车道上,车灯笼罩下的白茫茫雨雾雨帘、冯露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咯噔、咯噔”有节奏的雨刷震动声、还有汽车发动机“哒哒哒哒”的运转声,使艾书记的神经高度紧张。这条平时只需半个小时的车程,经过将近1个小时的雨夜奔波后,他终于将车安全开到家里的地下车位,把哭累得睡着的冯露抱出车,抱进自己家里。他将冯露靠放在客卫的门上,沉默地往浴缸里注上大半缸热水。他回过头来,看着已滑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冯露,深吸一口气,剥下湿裹在她身上的外衣,将昏昏沉沉又满身狼藉的冯露放进浴缸,又将浴枕垫在冯露头下。艾书记找来一条新的小花毛巾,就着浴缸里的热水,先轻轻洗去冯露脸上的污泥。冯露的面容虽雪似的苍白,但已露出原来那张清秀美丽的脸庞。艾书记将毛巾在水里清洗干净,替她擦洗胳膊和身体,浴缸里的水很快变成一缸泥汤。他又为她换上一缸干净热水,让她在热水里继续浸泡,他自己回到主卫的浴室,用凉水狠狠地冲洗自己的身体,浇灭心头的无名之火。
十多分钟后,艾书记才回到客卫,看到冯露洁白无瑕的脸上终于慢慢有了颜色,一双玉臂皓白圆润,她那青春美曼、凹凸有致的身体侧卧在浴缸,宛若一条美人鱼。他转过头避开眼,问道:“你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有?我刚才无论怎么劝你,你都不肯回去自己宿舍。我看你浑身都被淋透,担心你生病,所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直接把你带到我家里来了。你要是有合适的地方,我现在就将你送过去,如果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今晚你就在我家的客房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晨早点回去学校。对了,还有啊,你今晚不回宿舍,你宿舍同学会不会担心?你带电话没有?带了的话,给她们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冯露仍然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回应。艾书记不由心疼地看着浴缸中这个可怜的女孩,她的身体因啜泣而时不时抽动一下。从体育馆到现在,没见她睁一下眼、没听她说过一个字、没喝过一口水,也不知这女孩到底遇到什么事能难过成这样?想到这里,他才记起来,他也还没喝过一口水,没吃过晚饭。不知冯露是否已经吃过晚饭?他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两盒酸奶和两盒鲜牛奶,就鲜牛奶放在微波炉里转了转,他喝完一盒鲜奶和一盒酸奶,将另一盒送到客卫,递给冯露:“你饿了吧,坐起来,先喝点热奶。”
冯露没接牛奶。艾书记用手探了探水温,水已经不太热乎。他走进卧室,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套新的女士内衣。他将内衣拆开包装,又从衣柜里随手取出一件女士睡衣,一起放到卫生间的架子上:“这里有一些干净的衣服,我放到架子上,你自己起来换上吧。”
冯露对他的话还是没有反应,他只得屏住呼吸,弯腰下去将她捞起来,放进旁边的椅子。艾书记看她脸色上露出病态的潮红,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嚯,你额头怎么这么烫啊?你赶紧自己换上干衣服,我去找个温度计,给你量量体温。”
艾书记取来一只电子温度计,半扶半搂地把冯露送到客卧的床上躺好,将温度计放在她的腋窝,替她掖好被角,转身走出来。他看着满屋的狼狈不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我还真成了一个坐怀不乱柳下惠!下午偷了一个懒,在体育馆里睡个小觉,没想到给自己惹出这么一场事来,这该怎么收场?”
“滴、滴、滴”温度计传来电子蜂鸣声。艾书记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他回到客卧,从冯露腋下取出温度计,看到上面显示39.4度。他来到厨房,从抽屉里找出退烧药、退烧贴和头孢,倒上一杯凉白开水,又回来扶冯露坐起来,给她喂了退烧药和头孢,在她头上贴上退烧贴后,这才退出客卧,轻手轻脚地关上灯和房门,让她接着休息。
艾书记他走到客卫,拿起拖布开始收拾满地的雨水泥汤。他忽然想到什么,拿过冯露的湿书包,将里面所有东西抖落在卫生间手盆里,开始一件件翻找: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一个钥匙串、一包湿透的面巾纸、一个半湿的文具袋、两本半湿的课本,还有一个半湿的硬皮笔记本。翻开笔记本,首页是一幅漫画和一行文字,都已被雨水洇湿。艾书记将笔记本拿到灯下,仔细辨认,那幅漫画像是一个手拿麦克扬头高歌的卡通小女孩,右下角隐约写着“冯露于2018.3.1”,那应该是谁上学期给她画的漫画。他继续翻找,下面露出一个塑料文件袋,冯露的手机就躺在这个文件袋里。袋子里干干的,艾书记从里面取出手机,手机关机,但看起来还算正常。他把手机拿到客卧,递给冯露,劝道:“你还给宿舍同学打个电话吧,就说你今晚有事不能回去,免得她们担心着急!”
见冯露还是没有回答他,艾书记只得将她的手机留在她身边,默默离开卧室。他坐在客厅里沉思片刻,来到书房,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调出学院的学生名单和宿舍分配表,每名学生单独一行,留有该学生的学号、身份证号码、家庭地址、手机号等个人信息。他调出冯露的个人信息,看到冯露宿舍是在5舍216室,这个宿舍除冯露外,还有宁桦等其他五名女生。艾书记认识宁教授的宝贝女儿宁桦,他拿过家里一部不常用的手机,照着名单,输入宁桦的手机号。艾书记仔细斟酌一番后,果断放弃,他又在手机里输入宋瑶的手机号,给宋瑶发过去一条短信:“我的手机没电了,我在北京的一个同学这里,晚上不用给我留门。--冯露”
发完短信,艾书记这才安心地继续打扫卫生,等全部整理结束,时间已是午夜。他累得筋疲力尽,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但他的内心却是躁动不安。他来到厨房的阳台,默默地关上门,闭了灯,将自己湮没在阳台的阴影里。他望着小区路灯下的疾风暴雨,点上烟,吸了一支又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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