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成绩不错的他本来想考一中,但他还是选择了更稳妥的三中,他摩挲着卡纸上鲜红的烫金字,又立刻将它叠好塞进了书包最里侧。
三年前发生的事情让外婆一下子苍老了。开朗乐观的外婆再也不笑了,忘性也越来越大,出门总是忘带钥匙,或者出去买个菜的功夫就迷了路,见了老街坊开始一遍又一遍的说自己女儿大学刚毕业,或者说刚参加工作。外婆的记忆在向后退,但李孟遥知道他毫无退路,他必须向前走。
他学着做饭,学着用洗衣机,放了学立刻买菜回家,学着给外婆的衣服上一针一线的缝上带有姓名和联系方式的标签,学着去医院挂号,和舅舅一起带外婆去治疗,周末会带着外婆在小区里散步。生活单调而忙碌,李孟遥来不及悲伤,来不及宣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舅舅舅妈和朱叔叔他们会经常来看自己,他们会帮外婆洒扫收拾,还会带他出去逛逛街透透气,待自己如亲生孩子一般细致体贴,这些李孟遥都小心翼翼的享受着。
一切都好,没什么不一样。
三年里,李孟遥在自己心里对自己一遍一遍说。但是,朱博文在他身边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朱博文比他大两三岁,但看着面嫩,眼睛水灵藏着不少鬼主意,性格大大咧咧,天天乐乐呵呵,总之感觉不靠谱的很。和三年前那天在医院门口摸着自己头,说有哥在呢的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
因为朱博文的存在,李孟遥意识到自己身份的特殊性,他不能像朱博文一样说逃课就逃课,说和长辈顶嘴就顶嘴,他要处处拿捏,时时谨慎,因为朱博文的存在反复提醒他,他没有父母了,所有的人都只是在帮他而已,他没理由使性子,他必须要成长为长辈们期望的样子才对得起他们对自己的帮助。
可朱博文对他从来没有长辈那样同情的目光和态度,朱博文经常会跑去外婆家找他,带他出去打游戏,又或者求他给自己没考好的卷子上签上朱队的名字,再或者拉着他一起打球。朱博文也会和他闹矛盾,但总是转头就忘,李孟遥正想着要怎么和他说好话缓解矛盾的时候,就发现对方早就笑嘻嘻的忘的一干二净,甚至总是第一时间跟自己道歉,冲他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委屈的说,
我错啦,不生气啦,哥给你赔不是啦。
朱博文总是吵吵闹闹,咋咋呼呼,但他又爱跟朱博文他们玩儿在一起,在他们中间,李孟遥觉得他就是自己,不是失去父母的可怜孩子。
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天夜里,他和朱博文他们几个人在球场一直打到半夜,直到精疲力尽才散了场。朱博文推了车子过来,冲他眉毛一挑。
“上车,哥送你回去”
清凉的夜风拂面,夹带着一股淡淡的烧烤香味,朱博文的车子左拐右拐穿梭在喧哗热闹的市井街区,李孟遥交叠着双腿侧坐在他的车子后座。
“你怎么侧着坐?和小姑娘似的”
他听到朱博文问他。
“好意思说,我抱着咱们俩人的书包,不侧着坐怎么放得下?”
“切”
朱博文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李孟遥也嘿嘿一笑,眼睛弯成一条线。
他和朱博文一打开门就发现躺在客厅中央人事不省的外婆,老人中风了。李孟遥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被猛地拖回了三年前的急救室门口,他又成了那个孤独无依,举目无亲的孩子,僵在了原地。朱博文喊他,他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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