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属离都在和莫利亚克,以及其他几个后来来到的印刷工人一起,呆在阴暗的地下室里。他们首先把旁边一架古旧的手摇式木质印刷机拆开,螺丝、螺母、弹簧和连杆,还有更多的木质连接件,全都分门别类叠放封装,然后装进一个大的藤条箱子之中,准备和剩下的那些东西一并送走。
相比于老式印刷机,蒸汽印刷机不仅笨重,而且复杂了太多。还有与它相连的配套差分机,密密麻麻的齿轮齿条和棘齿严丝密缝地相互咬合在一起,甚至温度的细微差别都有可能影响到差分机运行的精密程度,更不要说手工将其拆卸,然后一路颠簸,最后再把它组装起来。
不过莫利亚克很快解答了这个问题。在卸下了印刷机底座上的固定螺栓,同时断开了蒸汽锅炉和小型差分机之后,其他几个工人从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抬出来一个组装起来的起重机,然后利用这个简易的滑轮起重机把印刷机主体吊起,然后放到一个移动金属底座之上,然后用准备好的麻绳绑好,把整座机器推到地下室靠近北边的墙壁处。
这是属离从来想到要去注意的地方,那就是地下室其实要比一楼的编辑室要大上一圈,而地下室北面的墙壁处,已经超过了整个庭院的范围。当地下室的天花板上面露出灿烂的太阳光之后,属离才意识到,在这幢公寓背后的小巷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出口。
莫利亚克带着两个工人拖着起重机先从楼梯爬上了地面,然后绕道小巷里的这个地下室通道处,把牵引绳抛下。属离则和剩下的那个工人一起,把绳索固定在移动底座的挂钩之上,然后伴着绳子绷直拉伸时发出的吱呀声响,将近700多公斤重的蒸汽印刷机被缓缓拉到地面,之后如法炮制,蒸汽锅炉、小型差分机和以及拆开的老印刷机,都以同样的方式被带到地面。
等到所有的工作结束,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属离不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脱力,而且身上也沾上了不少的机油。马拉的这座公寓位于拉丁区和河文区的交界处,所以格外僻静,虽然大批的机械部件在后面的小巷里堆放了半天,但是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里的热闹场景。
“我以为运送这些东西的马车会更早一点过来。”属离站在小巷的尽头,尽量躲到没有阳光的阴影中去。
莫利亚克皱了皱眉头,再次看向自己的怀表,3:50,“他们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就到的。”这是他这个小时里不知道第几次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
不仅仅是地下室的印刷机,前院公寓里的大部分东西也已经收拾完毕,成箱的书籍文稿以及衣物家具都堆放在编辑室前的院落当中,但是本应该带着这些东西离开的马车却至今没有出现。
几个印刷工人好整以暇地靠在移动底座旁,他们的脸上倒是看不出来多少紧张的模样,作为副主编的卡米尔仍然呆在房间里面,在检查着是否有什么重要的文件被漏下,至于索莱娜,那个年轻的女权主义斗士,则开始利用起这短暂的空闲再次看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如果凑近一点还能够听到她低声诵读的声音。
“是“请求发布、传送、执行或使人执行任何专断的命令者”,而非强迫命令发布、交流、执行或者让人执行的专断。”属离不经意间听到后,不由地纠正了一下索莱娜的主谓关系。
但是索莱娜只是轻哼了一声之后,便再次埋头读起那些并不晦涩的语句中去。
“我或许应该去看看……”莫利亚克再次左顾右盼,但是仍然没有下定决心。
“这些马车是谁联系的呢?”属离忍不住在一旁问道。
“是马克西米连,他……”莫利亚克突然止住话头,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人影在街口走过,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直接转身走入到这个偏僻的小巷中来。
所有人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莫利亚克站到了所有人之前,拦下了那个匆匆走来的人影。
“魏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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