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贾代化上了一道表,恳请皇上准许自己和几位弟弟送父灵返乡,同时恩准自己丁忧三年。皇上大笔一挥,批了两个字,“准奏!”
圣旨下达之日,贾代化辞别了叔父贾源,贾代善和贾代仪送堂兄堂弟一行人和伯父的灵柩到十里长亭,双方洒泪而别。
方夫人因丈夫病逝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故而留下媳妇儿在京城服侍婆婆。
顷刻之间,偌大宁国府中,处于了半空的状态;荣国府独自支撑,也未免感到不如以前的得心应手。
暂且按下京城不提,如今只说贾代化一行人,晓行露宿,饥餐渴饮,行色匆匆,风尘仆仆。虽有路边春光明媚,却无心欣赏;虽有桥头流水潺潺,也无意留恋。只是催着轿马、灵柩,急急忙忙,步履匆匆。
这一日傍晚,一行人来到一处荒凉郊野,前无村庄,后无行人,只在路边有一个破败的小庙。看看暮色已经重重地压了下来,贾代仲未免和哥哥商议道:“大哥,我们贪赶路程,错过了驿站,眼看着前面也不像有村庄的样子,不如我们暂且在这破庙之中,休整一晚,明天再赶路,你看如何?”
贾代化抬头看看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已经挂在了上空,巨大的苍穹上点缀着三五小星。一阵夜风吹来,路边的树木簌簌作响,草丛中也传出来啾啾虫鸣。仆人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最后的命令,拉车的马也发出疲惫的喘息声。他只能叹口气,道:“你说的是,只是看着这小庙如此局促,怎能容得下我们这一行人呢?”
贾代仲道:“说不得大家挤一挤,实在不行,便是廊檐下也能坐卧。”领头的仆人焦大道:“几位爷,你们且在庙中歇息,我们在廊下挤一挤就是了。”
贾代化看了众人一眼,只得道:“既如此,还劳烦焦大哥前去叫门,看庙宇中是否有人。”
贾代仲道:“庙里没有灯光,想是一个荒弃的庙宇吧?”
贾代化道:“还是焦大哥先去叫门,若真没人,也就罢了。”
焦大忙答应一声,下了马,将缰绳牵在手里,穿过路边的草丛,来到庙门口,轻轻拍打庙门:“里面可有师父在?路过之人,借宿一晚!”连问三声,庙宇中无人答应。焦大正待推门进入,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内传出:“门外的施主是谁?”
焦大忙赔笑道:“师父,我们是赶路的,因错过了驿站,求贵宝地借宿一晚,明早纳上房钱,即刻就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丝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随着一阵蹒跚的脚步声,庙门吱呀一声开了。借着灯光,焦大看到面前站着一位老态龙钟的僧人,他虽然满脸皱纹,身上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色直䄌,但颌下一尺多长的雪白胡须,给老僧增加了一丝飘逸的仙气。
老僧人上下打量了焦大一番,缓缓道:“既如此,请进来吧。”
焦大拱拱手,笑道:“老师父,我家主人还在路边,等我去请主人过来。”说着,用手指向代化等人站立的地方。
老僧人随着焦大手指的方向,看到那里黑簇簇的一群人,他道:“如此只怕我这庙里容不下如此多的施主啊!”
焦大忙道:“老师父,自然是我家的几位爷与老师父住在庙里,我们做下人的,在廊檐下打个盹就好了。”
看到老僧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焦大兴冲冲地又跑了回来,对着贾代化笑道:“大爷,老师父请你们进去呢!”代化回头交代了家人几句,不可莽撞,不可无礼之后,众人就一起来到庙前。家人们在廊檐下,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食物和水,准备做饭,代化兄弟四人,走进正殿。
老僧人手里的油灯,已经放在了香案之上。借着昏黄的灯光,贾代化看清楚了,庙里非常简陋,香案前有一个破布包着的蒲团,已经被磨的透出了内里的蒲草;抬头看上,大殿的正中央供着一位不知名的神像,威仪棣棣,怒目而视;神像的两边,有两座清秀的童子像,分别捧着一个不知名的法器;大殿的东边,有一套简单的床铺,想必就是老僧休息之处;大殿的西边,摆放着一些香烛,箱柜等杂物。
贾代化向老僧人施了一礼,道:“打扰师父清修,罪过,罪过。”
老僧人道:“施主不必多礼,庙宇简陋,委屈施主了。只是不知施主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贾代化忙道:“先父在京仙逝,我弟兄四人,送父亲灵柩返回原籍安葬。”
老僧人道:“施主贵姓?”
代化道:“弟子姓贾。”
老僧人道:“可是宁国府贾公?”
代化大吃一惊,忙道:“老师父如何得知?”
老僧人微微一笑,道:“若非贾公,何家能有如此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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