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山窝窝里不知时事,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来到的是什么年代,这也很正常。结果现在到了县城里,参加徒工试这样的大型考试,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年代。
他对历史不熟,街上走的人说的话、穿着的服饰、官制考制什么的明明都是线索,但是他一点也判断不出来。
他只隐约觉得,自己在历史课上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哪个朝代有徒工试这样的事情。
他很想打听一下,但又怕露了破绽,不知道从哪里打听起。
现在听见周志诚说到四个名词,他心想:吴越,那不就是万园市清代老宅所在的位置?它跟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
周志诚还在讲梓义会所相关的事情,许问听着稍微有了一些概念。
这个梓义会所,大概就是这个时代这一带水木工匠的工会组织。
他们通过一定的手续以及资格进入这个会所,形成一个地方性群体,交换资源,接受它的管理与庇护。
这在当地可能还看不出什么好处,但在京城、南粤、西疆这类的地方,好处就很明显了。他们可以借助“组织”的力量与其他地方的工匠势力相抗衡,发展壮大,垄断工作。
在这种不断的抱团优势下,工匠们对组织有了很强的集体荣誉感和归属感,也愿意在一定程度下接受它的管理。
在这种组织,管理总是比不管理要更好的,于是双方形成了很好的良性循环,会所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地凸显了出来。
“说起来,写这四个字的人,也很不一般。”
周志诚眺望那个牌匾,有些崇敬地说。
“什么人?”
“一定是位大师吧?”
学徒们纷纷追问,许问也听得很有兴趣。
“那是……”周志诚正要继续讲,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几声抱怨。
“怎么这么臭,哪里来的味道?”
“哇,好臭!马粪的味道!”
许问向那边看去,发现是又是一群考生。他们平头整脸,衣衫整洁,刚刚从会所里出来,正从他们身边路过。
他们闻到味道,正在东张西望,还没有看到他们这边来,许三他们已经低下了头,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周志诚闭上嘴,准备带他们赶紧离开,结果这时又有几个人路过,听见那些考生的话,又看见许问他们,嗤笑一声说:“这还闻不出来吗?马棚考生呗。”
“对,走后门进来的马棚考生,没地儿住,只能睡在马粪堆里,哈哈!”
许问认出这几个人,也是考生,前天下午见过,他们所在的工坊好像叫什么东都木轩,是个三级工坊。
他们这一指,所有人都看向了许问他们,交头接耳,脸上表情各异。
质疑、嘲笑、轻蔑、冷漠……
现在正是考生们去考场的时候,经过梓义会所大门口的人非常多。
被这么多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真的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许问往四周看了一眼,大家几乎个个脸颊通红,头也不敢抬。他们很珍惜这次考试的机会,但本能就不愿意被人叫成“走后门的”。
“别理他们,赶紧走……”周志诚也很尴尬,低声招呼说。
其他人也巴不得赶紧走,一起加快脚步往外面走。
结果这时,许问突然停步,转身,面向东都木轩的那个考生,扬声问道:“我有一件事有点不太明白,想请仁兄指教一下。”
周志诚紧张地看许问,想阻止他说话,又觉得这时候给他拆台不太好。正在犹豫,东都木轩那人傲慢地开口了:“什么事?”
“仁兄刚才说的走后门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可否再说得清楚一点?”许问的声音不高不低,穿透力却非常强,清晰地传遍四周。
这时,两个穿着官袍和两个身着短打劲装中年人刚刚跨过门槛,正好听见了许问的问话。他们顺着许问的目光,看向东都木轩那人。
那人嘲讽地笑了一声,张开嘴想说话,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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