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体恤边将疾苦,调其入京,未料此人却如此胆大妄为,不知恩图报,反倒妄议圣上,肆意玷辱天颜。”蔡靖双手抖着奏章,痛心疾首,好似被人挖了祖坟。
“陛下,小的昨日向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此人却毫无悔意,狂妄自大,目无君上,真是岂有此理。”梁黼趁机添油加醋。
赵玠面色愈加阴沉,道:“太师,以卿之见,应治他何罪?”
蔡靖偷眼瞥了一下赵玠,已心中有数,道:“以微臣之见,陛下宵衣旰食,朝乾夕惕,可比尧舜,此人却罔顾事实,污蔑圣上,应治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赵玠本就大为光火,经蔡靖和梁黼火上浇油,更是火冒三丈,咬牙道:“就依卿之见。”
议完此事,赵玠显得有些烦躁,喝退侍立一旁的宫女。梁黼上前小心翼翼道:“官家何苦为赤脚之言而生烦恼,人生如白驹过隙,倘不及时行乐,则老大徒生悔恨,今日风和日美,何不去艮岳散散心。”
“倘有忧危,臣等誓将肝脑涂地,以报官家恩德,陛下何虑之有?”蔡靖恨不能挖心掏肺,以表忠心。
赵玠怒气稍平,点了点头,道:“起驾艮岳。”
蔡靖和梁黼陪驾来到寿山,此处山林葱翠,望之若屏,虽方广仅数里,但峰峦千叠万复,宽阔森广,数不尽奇峰怪石,观不尽嘉木名卉。漫步其间,但见珍禽对对,交鸣盘旋于秀林;异兽群群,逐队奔驰于绿野。三人沿着香径信步走到山南的雁池,一池莲荷盛开,似迎銮而竟笑;四下群鸟绕飞,如接驾以相呼。临池倚山有座嚷嚓亭,乃赵玠亲自题名,取“鸟鸣嚓嚓”之意。
赵玠立在亭中,凝神静观池边群雁飞鸣,默会物情,道:“此处雁群似乎又壮大许多。”
梁黼不失时机地恭维道:“陛下天恩高旷,泽被万物,雁禽亦得善养。”
“梁总管所言甚是,陛下仁民爱物,乃苍生之幸哪!”蔡靖附和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玠突然记起太祖的誓言。原来,宋太祖曾密镌一碑,立于太庙寝殿之夹室,谓之誓碑,因敕有司,自后时享及新天子即位,谒庙礼毕,奏请恭读誓词。碑镌誓词三行,一云:‘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一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一云:‘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赵玠又想起关天岳之事,沉思良久,缓缓道:“朕有好生之德,从未射杀过这些禽鸟,实不忍杀一个戍边多年的臣子。”
“陛下何必为一介武夫烦恼,明日朝堂议处,自会给他一个公道。”蔡靖劝道。
赵玠心下释然,兴致盎然地登上主峰万岁山,立于山巅之上的介亭里,旷世奇景,尽收眼底,顿生功业圆满的快慰之感,得意道:“东南万里,天台雁荡凤凰庐阜之奇伟,二川三峡云梦之旷荡,四方之远且异,徒各擅其一美,未若此山并包罗列,又兼其绝色也。”
随行众臣齐声山呼万岁。
...
“在昏君眼里,像家父这样的忠臣良将怕是尚不及他豢养的飞禽走兽吧。”
关秋阳随手捡起一块鹅卵石,狠狠地扔进奔流不息的河水里,激起一片雪白的浪花。
周义山盯着那鹅卵石荡起的微澜,沉默片刻,缓缓道:“大帅不惜舍身犯谏,虽在水深流急的朝堂上激起了一层波浪,可惜天下大势,终非一人之力可挽。”
”若有人在暗无天日的朝堂上为家父直陈,倒是难得啊。“关秋阳感佩道。
”是啊,眼见奸臣一手遮天,尚有不必祸福,仗义执言之士,是大帅之幸,更是国家之幸,可惜这样的直臣太少了。“周义山叹惜道。
“朝政衰败,官场汰优择劣,古今亦然。”关秋阳熟知百史,有感而发。
周义山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继续叙说。
“大头领,咱们该上路了。”一位亲随上前禀告,将周义山和关秋阳从往事中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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