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槐仁见是朱嶦,不敢怠慢,掸了掸肩上的金手印,笑容可掬地作揖道:“朱相公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啊。”
朱嶦拱手还礼,道:“老夫此来是奉旨慰劳得胜湖承义军,途经此地,多有打扰,还请郭监军见谅。”
“岂敢,岂敢。”郭槐仁忙道:“相公大驾光临,是寿州军民莫大的荣幸,怎不早点告知下官,也好为朱相公接风洗尘呢。”
“承郭监军的美意,老夫实不敢当啊。”朱嶦将目光移向地面,指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郦琼道:“郭监军,再打下去恐怕就要打死了,老夫代天巡狩到此,若是闹出人命来,恐是不吉,让他戴罪立功如何?”
郭槐仁转了转三白眼,笑道:“既然朱老相公开口,下官岂有不从之理。”转头对躺在地上的郦琼呵斥道:“这次看在朱相公的面子上饶你一命,若再敢有违本官之令,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接着又对朱嶦拱手道:“朱相公,下官尚有要事在身,恕不多陪了。”说罢,领着几名亲随,扬长而去。
韩飞上前将郦琼扶起,郦琼半晌才缓过气来,悲诉道:“大帅,末将......末将冤枉啊。”
韩飞心痛道:“先缓缓,慢慢说,究竟发生何事?”
郦琼又喘息片刻,气息稍匀,这才开口道:“昨日末将率一对人马巡边,正遇一队伪军在抢劫一支商队,末将率队将伪军击退。回营后,一个士兵多嘴夸耀,被监军得悉。今早,一队禁军突然闯入末将驻地,不由分说将末将绑了起来,押到教武场杖刑。”
韩飞怒不可遏道:“我大宋多年来畏金贼如虎,如今面对伪军也直不起腰来,日后我军还怎样打仗!”
“竟为此事要将一名四品武将置于死地,真是令人发指。”朱嶦强压着胸中的怒火,忧愤道。
郦琼痛诉道:“末将以为,监军是存心报复。”
“此话怎讲?”韩飞心中一沉。
“大帅是否还记得,一年前,末将查获走私军资之事。”郦琼提醒道。
“没想到这厮竟如此心胸狭隘,睚眦必报。”韩飞恍然大悟,叹道:“君子记恩不记仇,小人记仇不记恩,果然不错。”
“究竟是怎么回事?”朱嶦听闻另有隐情,追问道。
“郭监军暗使其堂弟大肆走私,本帅恐同僚失和,于军不利,只没收走私之物,并未将其堂弟下狱治罪,没想到这厮竟恩将仇报!”韩飞一拳擂在城墙上。
“郭监军堂弟走私胶鳔漆货一年可获一百万贯,咱们断了他的财路,他如何不恨……”正说着,一阵剧痛袭来,郦琼用手摁着伤口,咬了咬牙关,呻吟了几声。
“你曾提醒过本帅,本帅以为事已过去,想不到这厮竟真做得出此等下作之事,是本帅连累了你。”韩飞愧疚不已。
郦琼慌忙道:“大帅若如此说,折煞末将了,末将愿为大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韩飞叹了口气,对左右道:“快扶郦将军回营,好生医治。”
两位侍卫搀着郦琼一瘸一拐地回营了。
韩飞沉默良久,愤懑道:“这厮自恃是王继先的走狗,便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天理何在?”
“如今秦似道权倾朝野,王继先与其狼狈为奸,二贼只手遮天,陷害同侪以专朝,塞下情以壅上,含冤受屈者比比皆是啊。”朱嶦对韩飞此时的心境感同身受,一时却也无法为郦琼伸冤,只好劝慰道:“若是胸怀为国为民之心,就要做好忍辱负重的准备。”
韩飞愤然道:“那些御史、谏议大夫都瞎了狗眼,皆是尸位素餐之徒?”
“台谏不过是一群店小二,各为身谋,尤善看客下菜,不助纣为虐,已算天良未泯了。”朱嶦不由得长叹一声。
韩飞又劝解道:“请朱老将军放心,无论朝廷如何待末将,只要末将守城一日,金贼休想前进半步。”
朱嶦沉吟良久,指着那块石碑,掷地有声道:“今后若有敌来犯,仍以此碑文处置,若有责罚,老夫自向陛下请罪。”韩飞闻言,不禁眼圈一红,肃然拜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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