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未跨进正堂,便听见潥阳公主和青州帝君说话。
推门的手收了回来,躲到一旁听墙角。
心中隐约有种预感,潥阳公主再适合不过……做青州主母,青华的帝后。
心里揪紧着,空落落的,还有些泛酸。
“潥阳,还要多谢青州帝君,为苏先生解困。”
苏先生……
看来她,是知道我姓甚名谁了。
昨日只想着找她暂避风头,却忘了我诓骗过她几次,便连姓甚名谁,都未同她说真话。
如今她这样明理,又这样重义,我却有些自惭形秽。
不对……
解困?
潥阳说,多谢青州帝君为苏先生解困?
按照柒州帝君对外发布的消息,只怕我已为唐州眼中之钉,恨不能吃我肉,喝我血,如何这时竟解困了?
“阳离是青州国师,是本君的左膀右臂,本君自然不可置之不理。”
“更无须,由潥阳公主你,来说这句谢谢。”
这声音,我太过熟悉。
低沉,凌冽,是青华。
潥阳公主道:“青州帝君的解困之法,是替苏先生认下这栽赃,挑起两国战火?”
“哼!只怕苏先生醒来,知道帝君这样为他解困,不知会作何感想?”
潥阳此话一出,刹那间犹如钝器锥心,指甲下意识扣进墙壁。
老张上前扶住我,满脸忧心。
“潥阳公主可知,西州反守为攻,已连攻破东州七城。”
“再破燕云九城,便可直入帝城?”
西州反守为攻……
为何?
到底为何?
隐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发抖…….
我只让白峰崖消耗西州军士,守住西州城池……如何便连破东州七城!
“帝君说笑了,我东州城防森严,兵力充足,且与青海州联盟,短短半月连破七城,只怕西州还没有那个本事。”
那屋子里,沉默了许久。
“潥阳公主可知,为何东州帝君咯血不止,连夜赶回东州?”
青华言语间,难得多了一分戏谑。
如今我听来,却是这样残忍。
“不可能!绝不可能!”
潥阳依旧镇定,只是心防,渐被攻破。
“只要公主愿意交出阳离,本君保证,这场战争的攻势,会缓和许多。”
潥阳道:“绝无可能!”
“休想!”
“离燕云第八城,城破之日,尚有三天,公主可以慢慢考虑。”
“只是本君的飞鸽,或许没那么快。”
“只要公主今日落日之前,交还苏阳离,本君保证,给东州半月休养之机。”
半月休养之机,换我一个苏阳离。
可笑。
实在是可笑。
齿间微微打颤,攀附在墙壁上的指节缓缓落下,拉出一道极浅的血痕。
转身离去。
……
午间,潥阳公主差人送来四菜一汤。
只是潥阳,却未来。
朝武卫使个眼色,大门大敞,潥阳站在门外阶下,正望着我在的屋子。
潥阳见门大敞,眉心拢聚的一层愁雾更甚,提脚便要离开。
“潥阳!”
见我唤她,潥阳脚下一滞,缓缓转过身。
柒州多杨树,杨絮轻薄,只要一阵风吹,便舞得到处都是。
四方院内,只种了一棵杨树。
一树杨絮飘得到处都是。
潥阳公主,提剑站在院中杨树冠下。
黑衣长靴,一头墨发拢上脑后,又如瀑布一般散下。袖缠绿布,袖口紧收,好一幅巾帼女儿家的模样。
她静静站在院中,任由杨絮落得满身也不拂去,嘴角微扬,笑着看我。
提步而行,跨过门槛,走下阶梯,隔着三尺青砖望向她。
“你叫我潥阳,我很开心。”
心头一暖,也笑着望向她。
我于她,捅下一个天大的祸端。她既不怨我,更未憎我。
潥阳公主手持宝剑,亭亭立于院中。
“如今,苏公子可愿如实告知潥阳,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家中有几人,又以何为生?”
“可有妻室高堂?”
见她这样问,摇头笑道:“你如今已知道了,为何还要问?”
“我要由你,亲口说与我来听。”潥阳笑道。
拢起袖子,对着潥阳公主一拜,方道:
“在下苏阳离。”
“青州人士。”
“祖籍柒州。”
“若再往上追溯去,祖籍也曾在东州。”
潥阳公主挑眉,笑道:“哦?原来苏公子与我,还沾着亲,连着故。”
负手而立,朝潥阳公主走近一步。
“家住青州帝城,甜水巷一号。”
潥阳眼中,有星辰万般,深邃璀璨。
“父母不知所踪,家中有一妻房。在朝为官,于虎狼之中谋生。”
潥阳一滞,眉头拧起。
“你家中……有妻房?”
走近潥阳,揽上潥阳肩头。
“潥阳……不知我能不能叫你潥阳?这样显得,你我亲近些。”
潥阳有些不自在,绷直了身子道:
“你叫都叫了,何苦再问我?”
“自然是行的。”
潥阳偏过头,声音听着有些丧气:
“你家中的妻房……很好吗?”
妻房?
长命?
略微想了想,笑道:
“大约是好的。”
潥阳转过头,盯上我的眼睛,神情格外认真。
“什么叫大约是好的?”
放下揽上潥阳肩头的手,从袖里掏出一把折扇,甩开来,微风送向潥阳公主,替她扇去肩头的杨絮。“是个很好的姑娘。”
潥阳脸颊绯红,看着我手中的扇子,急切道:
“那你很喜欢她?”
凝神仔细想了想,郑重道:
“喜欢的。”
又略微想了想,补充道:
“同你喜欢一样。”
潥阳听见我这样说,不知道为何,一张小脸红得似煮透的螃蟹。
伸手按上潥阳额头,又将折扇揣进怀中,伸手摸向自己的脑袋。
“潥阳……”
“嗯?”
“你脸红的厉害,额头又比我的烫一些,不知怎的了。”
“原先还好好的,这发烧来的突然了些。”说话间,又伸手摸了摸潥阳额头。
“噗!”
一旁的武卫老张捂着嘴,一张脸憋得通红。
潥阳伸手,打落我放在她额间的手,又狠狠瞪一眼老张,抱着剑跑了。
拔出扇子,狠狠扇上老张脑袋,骂道:
“正哄着,你笑甚?”
老张揉了揉脑袋,皱巴着脸道:
“主子,真是芳心纵火犯!”
“专撩拨未**的小女儿。”
狠狠举着扇柄砸向老张,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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