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雪庐。”老者伸手取下第一个凹槽里的刀,凝视着刀鞘,目光沉重而感伤,“它被铸造出来时天上下起大雪,压塌了这座剑庐,故而得名。”
原来这里是一座剑庐。
老者恋恋不舍地把雪庐重新嵌进凹槽,拔出了下一柄刀,“这是渊星,是用来杀人的刀。”
那柄刀长三尺六寸,刀身狭长,老者用力将它从鞘中拔出,尽管过了数十年,鲁践依旧觉得眼前刺痛。
“帝王之刀,山川为刃,雷云作锷,斩妖灵除魔神,以杀换天下太平;将相之刀,才为锋,德作柄,刺奸佞杀昏邪,佑苍生万民。”老者沉重地道,“而这柄刀只是庶人之刀,精钢锤炼出锋芒,熟铜百锻作柄锷,三步流血,十里追凶,千里而无能,万里而为枯枝同属,所以它只是一柄杀人之刀。”
“如星之渊,以暗以明。”鲁践轻声呢喃。这是渊星的铭文,用燕体铭刻在刀鞘上,细细小小,不用心绝对看不出。
老者如数家珍,一柄一柄刀被他拿起审视又放下,若刀中有灵,此刻或许无比懊恼,尘封了千年得来一次重见天日,却没想到这也只是一瞬,之后还要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直到再次有人将它们唤醒,用来杀生.....或是护生。
“这便是小国刀剑了。”老者讲完了所有刀剑,停下脚步望着鲁践,“每过几十年你们便来问刀取刀,有时一取便是数把,有时等到死也无人问津。不过这也就是最后一次了,能够鋳刀寻刀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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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是多少?”老者略作叹息。
他生下来就担负起了这个使命。从记事时起,父兄便一次次叮嘱:你要守好这片树林,守好这座剑庐,你要熟知里面每一柄刀剑,就好像熟知自己的兄弟姊妹。早晚会有人来,那是便是你的解脱。经过数十年的学习,他做到了,他把里面的刀剑当做子女,他陪同它们,理解它们作为世间名刃却只得沦为人间藏物的苦痛,明明都是一样的锋锐,那三柄刀享尽一切声誉,而它们只被称作“小国刀剑”,真正的不同,向来在人们的心中。年年花开花谢,他矢志不渝地守在这里,乌发到霜鬓,他一直在等所谓的解脱。明明已经放弃了希望,结果解脱却来到了。
在死之前,真的等来了。
“这次是所有。”鲁践顿了顿,语气加重,“我要带走所有的刀。”
“看来是真的解脱了。”老者苦笑,手拂过每一块凹槽每一柄刀剑,“却有些不甘啊。”
“乱世......到了吗?”他问。
“快了。就在我取走这些刀剑的时候,乱世便会来临。你们需要躲藏吗?这次的乱世,或许会有些不同。”
“不必了。陶家已经失去了刀剑,我们再没有什么不同了。”
“这次会很快结束的。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乱世了。”
鲁践回答完,从衣襟里扯出一个口袋,把墙上悬挂的刀剑尽数拿下,一起装进了袋子里。他不像那个老人一样对这些刀剑多么尊重,他似乎只是把它们看作刀剑。
“希望如此。”老者看完眼前的一切,起身缓缓走出剑庐。鲁践紧紧跟在后面。
“你不会死吗?”他突然回头,紧紧盯着鲁践问道。
厚厚的白翳下突然射出渴望的光芒,可他似乎早早明白了答案,光芒也只是最后不甘的询问。
“会死。但我永生。”
“和他的说法一样。”
光芒熄灭了。
老人跨出了门,身影逐渐隐入了竹林。
鲁践从衣兜里掏出火镰和火石,一点火星抛入了剑庐,顷刻之间火舌吞吐,一片红光熊熊燃烧。
那一幕又出现在了眼前。
剑庐......刀剑在火光中相拥......
他感觉手中的袋子沉重了起来,似乎每一柄刀剑都在鞘中低沉地龙吟。
他提起袋子,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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