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暖的房间里,谢易坐进盛满热水的木桶里,温热的水面上还漂着皂角、丁香和蜀水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在寒冷的冬季能洗上热水澡,对他来说真是难得的享受。连续十天的日夜兼程,疲倦的他舒服地闭眼养神,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干净温暖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但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房门推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径直走向谢易道:“官人休怪,只因大战迫在眉睫,周家庄已危若累卵,还请官人解救我等倒悬危难。”
谢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看来者,微笑着说:“看来你就是周家庄的大管家周滨了,觉知法师对你可是推崇备至,说你是周家庄擎天白玉柱。真是幸会了。”
“少庄主谬赞,老奴只是识得尽职二字而已。”周滨面无喜色,只自谦了一句就又急急地问道:“官人来的路上想必已经看到金军已经不断进逼而来,周家庄祸事就要到了,还请官人拿个主意如何让几百条性命消灾避祸?”
谢易反问道:“觉知法师对我说,周家庄有佃户一百五十三家,不知成年男子有多少?”
周滨叹口气道:“少庄主所言是十年前的数字了,因连年战祸不断,庄客不断南逃,现在佃户只有三十六家,总人口是一百七十五人,二十岁以上男丁有九十一人。庄园里还有男仆下人五十七人,合计成年男丁有一百四十八人。其中也包括我和我的两个儿子。”
看这位大管家如数家珍,谢易不由暗自赞许道:果然是周家庄的第一心腹。他继续问道:“庐州地区连年征战,你们往年有什么战时避难的法子?”
年轻人镇静的神情似乎感染了周滨,老人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说话的语速也平稳了许多:“周家庄向西五十里有座紫薇山,连绵百余里,我们在山中凿出洞穴十几处,既可以避难藏身,也能储存粮食饮水,供应全庄老少生活百日无虞。”
“果然是深谋远虑,考虑的极为周到。”谢易夸奖了一句,又不解地问道:“我听说有其他庄寨挖有地道藏身,为何周家庄不效仿,那可比劳师动众搬迁便捷得多啊?”
周滨苦笑解释道:“周家庄地处洼地,掘地三尺就有泉水冒出,因此无法深挖地道,也就只能选择到山中避难。但这次金军选择在紫薇山下设下营寨,断绝了庄客们逃难的通道,百般无奈才只好向少庄主求助,打扰了他的修行都是我的罪过。”
谢易点点头,又摸了摸脸上蓬乱的胡须笑道:“这样吧,今日酉时三刻每家佃户出一人前来议事,我洗完澡打个盹,你再给我找一套换洗衣裳,起床后我还要修面才能见人,免得落魄相貌让庄客们更加惊慌。”
“官人是否已经有法子避祸了?”周滨喜形于色:“能不能先说与老奴,我好有个筹划准备。”
“安然避祸已不可能,唯一的法子就是……”谢易凝视着周滨一字一句道:“组织乡兵,抗金保家。”
周滨不由后退几步,倒吸一口凉气道:“庄客们都是本分农民,平时只懂耕作,怎么能和凶神恶煞的女真兵搏杀?况且我们人数这么少,哪能抵抗女真十万铁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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