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滨笑道:“官人差矣,午膳并非是你一个人用,其他几个人都等你多时了。”说罢,周滨击掌高声道:“官人已入席,速来参拜。”
屏风后转出来九斤、周胜和八个参战的乡兵庄客,他们一起跪倒向谢易叩头见礼。谢易见到曾经同生共死的同袍欣喜异常,忙搀起众人请大家落座。
周滨在一旁解释道:“官人身份高贵,本不应该和贱民同桌就餐,但参战的庄客们都是周家庄的义士,在我看来,他们就不能被当作奴仆看待,不知官人认为老奴所言是否在理?”
谢易连连点头道:“周老伯说的极是。我本来就是个居士,佛家讲,‘佛性等故,视众生无有差别’,我眼中无贵贱之分。更何况他们都是义士,都是忠孝豪杰,理应享有此宴。我还要为诸位同袍弟兄亲手斟上三碗酒,以示我的敬意。”
九斤自从见到谢易就嘿嘿傻笑,此时他大大咧咧叫道:“一日不见,九斤想死官人了。只要能见到官人,九斤的心就踏实得很。官人才是周家庄的大恩人,应该是我们敬官人才是正理。”
谢易指了指他的胳膊问道:“你的箭伤怎么样了?”
九斤挽起袖口道:“昨日施全将军派军医帮我们受伤的乡兵都进行了医治,现在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谢易听罢笑了起来,忽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了看在座的乡兵,又扭头看屏风,声音颤抖地问道:“周家庄的义士莫非只剩下你们十人?”
众人的笑容都消失了,每个人脸上浮现起哀伤,他们低下头沉默不语,谁也不愿开口提及。周滨在旁代为回答:“前后参战的庄客有八十九人,活下来的只有十三人。除了他们十人之外,还有三个重伤无法赴宴,周家正倾尽所能照顾重伤义士。”
谢易顿感凄然和自责,自己的作战经验还是不足,如果能筹划的再稳妥些,或许伤亡的人员就会大为减少。他站起身面向村口战场方向深深一揖,将杯中的酒洒向脚下的大地。
周滨安慰道:“虽然七十六人因抗金捐躯,但他们保护了周家庄其他两百人免受屠戮,可谓死得其所,功德无量。死难的七十六人都已妥善安葬,抚恤金已足额给了他们家人,官人放心。”
谢易点点头,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大家,他亲自为幸存的乡兵们一一倒酒布菜。轮到九斤的时候,谢易问:“你有什么打算?伤好以后,是否还要去投奔韩世忠宣抚使?”
九斤用力摇头道:“我不打算去了。九斤从没有见过一个像官人这样拿下人当人,为了下人可以舍命相救的。如果官人看得起我,九斤愿意终生追随官人左右。”
九斤的回答出乎意料,谢易楞了一下,解劝道:“我是一介布衣,无富无贵,你跟着我不会有封妻荫子的荣耀。你和这几位兄弟经过周家庄一战,都已经是令人生畏的战士。杨殿前亲眼目睹过战场,赞扬过你们的忠勇,并且他也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名帅,忠义孝悌深得陛下信任,跟着他才会前途无量。我可以向杨殿前推荐你们,投奔他才是一条最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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