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这也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以后还是会有线索的,还是边做边等吧。”我见钟洛海那么沮丧,忍不住安慰了一下。我们要找的那个老传承人在一个月前已经去世了,而他的儿子常年在外打工,没有跟他学习过任何传统手艺,这就意味着这家子的传承断开了。他觉得很惋惜,但又无可奈何。我用相机记录着整个过程,包括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也替他难过。
这时,老传承人的女儿跑出来了,见到我俩还在门口就没那么紧张了,还将手里的童帽给了他:“这是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给我做的。帽子上有八个银饰,应该就是你说的‘八仙过海’吧。我一开始没想到这个,后来才猛然想起,所以就给你拿出来了。虽然这是我爸留给我为数不多的东西,但我想对你而言更重要。虽然我爸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留下了作品,我希望可以给你用作参考。我知道制银传承是很难的,我爸以前也赚不到什么钱,才转行做卖药材的。但我也不希望它就这样消失,像你说的,它是文化符号嘛,是值得被留住的。拜托你了,加油!”
我的手有点颤抖,我知道不是因为拿相机拿久了,胳膊有点吃不消,而是我感受到了一种使命感。我开始理解他的心情,也理解他的坚持,不再把他和他的努力当成是一腔孤勇。他很高兴,谢过那家人以后,便用报纸将童帽裹了一层又一层,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摩托车的储物层中,一路哼着歌回去了。我替他高兴,也想替他出一份力:“话说回来,你只在一个视频平台上记录你的传承之旅吗?”
“啊?是啊,其他的平台太麻烦了,也没有特别的渠道,我也不知道该将这些视频放进哪个分类。”他一聊起这个就觉得麻烦,但这恰恰是我擅长的东西:“我以前是个vlogger,我可以帮你剪辑,也可以帮你放到更多的平台,如果你同意的话。”
“同意啊!我怎么会不同意!”他显得很高兴。“我发现你最近积极了很多,真好。”
我确实是没怎么想过死的问题了,即便偶尔有这种念头,也会劝自己,还是帮他做完这些事再死吧。最近让我特别开心的是,我发现有两个视频平台开放了购物渠道,也就是说观众粉丝可以通过视频直接购买商品。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他,他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了:“这个太有用了,如果能打开销路的话,大家肯定会乐意去做这个手艺,这样我们又多几分力量了。不过这得先把这个推向更多的人,让大家知道它的重要性,这条路怕是很长很长了。”
“怕什么,你不是说早些年赚了很多钱吗?这里花得又不多,怎么也够你熬两三年,到时候总可以了吧?再不行的话,我……”我本想说用我爸的力量帮你推广,但我又不想暴露我的身份,所以改口道:“我想这就是命吧。”
“也对,先试试吧。”他点点头,随即又看了我一眼:“你决定什么时候回去了吗?”
“你是在赶我走吗?”我有点生气,他急忙解释道:“我哪有,我就是怕你恢复心情了,又不好意思跟我说你要走,我怕这些脏活累活会耽误你,毕竟你还年轻……”
“这不是耽误,这叫追求。”我模仿他的语气说话。“我要走的话,不会不好意思的。我不是说我很擅长做剪辑那些吗,那我也得证明一下自己啊,也算是报答你了。”
没想到的是,才过了一个多月,他和他的手艺就开始火了,即便银饰的定价偏高,买的人和企业都很多。很多看了视频的年轻人都联系了他,表示想前来拜师学艺。我们也找到了传承人的线索,在深山里找到了会做‘八仙过海’的老人。那一刻我比他还高兴,跟他紧紧相拥在一起。我不知道他的梦想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的梦想,我只知道现在的生活真好,有目标有冲劲,真的像开启了另外一种人生。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段新的爱情,我们俩都是带着伤口来到这个偏远的小镇,然后通过银饰和相处,一点一点填满柔软的内心。我爸曾给我打过两次电话,都是让我回去参加《恶评之日》的。他向我承诺,上节目的时候不用念恶评,还有专门的心理分析师在一旁聊天,他想让我勇敢面对过去,忘掉不愉快的过往。我也拒绝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很抗拒,我实在无法面对何起红,我怕自己会做出过激的行为。而这一次,我将做银饰的直播链接发给他,告诉他我已经不需要上那个节目了,我已经一点一点地治愈着自己了。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钟洛海的小伙子啊?”我爸看完几场直播后回来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刚好钟洛海买完早餐回来,也不知道我正在跟我爸视频聊天,盘腿坐在我旁边说道:“你这几天肠胃不好,我就没买油腻的东西了。我买了馒头、包子和素面,是有点清淡,但对你的胃好。你挑吧,我吃你挑剩的。还有你要早点睡,不要熬夜剪片子了……”
他真的很啰嗦,而我爸居然耐着性子听他嘀咕完,然后对我说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好的,谢谢爸爸。”我侧过头看着一脸茫然的钟洛海,忍不住笑了起来。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58217/1862460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