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娴昀同上一趟公交的只有施舲。
施舲坐在左边,陈娴昀坐在右边,也是这种老式公交车,没有多少人。
但是一路走过天越来越晴。
虽然没有很温暖,但是也是安逸的回忆。
陈娴昀轻轻笑了出来。
也就止于此。
陈娴昀没有再多想什么,她在坐在那里,听着舒缓的音乐,听到太阳落山,听到她到了目的地。
可以说,矿业国企已经衰落,整个镇子一片萧条,有些建筑甚至就是和姥爷的记忆里一样,只是被岁月折磨成了废墟——也就是造型相对奇特又难以拆除的选煤楼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也幸亏陈娴昀见识过姥爷的记忆,她很顺利地就走到了江边,记忆中的江桥也没拆除,她就站在了当年姥爷本来准备拍月亮的地方。
那里还有额外的一些人,不过也没几个。
都是孤独的个体,互不相识。
此时此刻,陈娴昀也明白了为什么鲛人竟然敢在露天之地进行聚会。
大雾弥漫。
浓重的乳白色笼罩了江岸两旁大部分的地方,朦胧的都看不清江桥,也看不清身形庞大的选煤楼。但是这大雾唯独绕过了陈娴昀所能看见的地方,还有,天空中的月亮。
一时间还真有“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感觉。
陈娴昀听到了潺潺的水声,就是那种逆流的声音。果然,江水里浮出了几个鲛人,他们只探出水面半张脸。
慢慢地,鲛人也多了起来,其中就是何欢何喜。
月亮亮了起来,鲛人们开始唱歌。
除了变声期还没结束的何欢何喜,都在唱。
那是很难形容的声音,不是好听,也不是不好听,声音柔柔的,有点尖锐,但是听完之后会很舒服,好像就是有一股泉水涌进心田,用清甜抚摸了久旱的皲裂。
陈娴昀想,就凭这个,这份工作,也是不亏的。
世界很大,她没有走到远处,就已经开眼了。
尾声
凌晨时,人体最虚弱。
平时作息规律的陈娴昀自然是伴着绿皮火车的况且况且睡着了。
睡的还算深沉。
不过再明知快要清醒的时候,还是做了那么一个梦。
梦中,施舲走过来坐在了陈娴昀对面的座位上,他没有精英打扮,反而是很随意的球鞋、破洞牛仔裤外加彩色T恤衫,甚至,头发也长长了一些。
然后施舲浅笑了一下,问:“看起来你最近过的开心了。”
“你知道我之前的日子?”
施舲点点头:“我知道。”
然后施舲顿了顿,又说:“很失礼对吧,像个偷窥狂。”
陈娴昀没在意:“那你呢,过的好吗?”
施舲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看向窗外,说:“我得到了一种自由,我去看了巴音察布的天鹅湖、喀纳斯湖边的村庄、沙漠边的胡杨树,这都是近的,最远我甚至看到了极光与海市蜃楼,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希望你也能看一看。”
况且况且的火车停了。
陈娴昀的梦也醒了。
车厢里并没有施舲,只有与微白天色一样的清冷。陈娴昀伸了懒腰,下了火车,沿着月台走到了地下通道,走向了火车站的东出口。
太阳还没有真正升起来,这是一天最凉爽的时刻。
陈娴昀叹气。
这时候陈娴昀听到了有人在她身后鸣笛,她回身就看到了李想。
李想打开车窗:“嘛去了?”
“去看鲛人聚会了。”
“那看起来何欢何喜觉得你是好人,”李想说,“不着急回家就上来吧,正好一会儿请你吃早饭。”
“……额,我能先问问你怎么在这儿吗?”
李想笑了:“因为我来接陶梦啊,你看,她来了。”
陈娴昀闻言,便回头看她刚走出来的出口,那正好在出一波人……陈娴昀一下就看到了陶梦哪怕之前她根本没有见过陶梦。
因为,陶梦的红裙子很惹眼,况且,陶梦和李想,真的很像。不是说五官上的复刻,而是说,他们的神态举止都很像。
就和一家人一样。
陶梦走了过来,她深灰色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陈娴昀身上:“你好?你是……陈娴昀吗?”
“啊,是我——李想说过我吗?”
“不,不,是我自己知道的。”陶梦说着笑了笑,那双看着陈娴昀的深灰色眼睛,开始浑浊了起来。
就像暴风一样。
不过,只有一瞬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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