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犬这个时候估计已经遇难了吧。”
坐在从九州出发前去近畿的船上,丰臣秀吉一边看着浩荡船队上天下大名的旗帜,一边对身旁的黑田孝高感慨道。
“他是弃子,理当如此。”黑田孝高冷哼了一声,没有半点丰臣秀吉那样的惋惜之情,“对上今川治部那样的人杰,想要环环算中根本不可能。只有扔出弃子,双向互发,才有可能在真正的大局上占得先机。”
“没错。我算不准红叶会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朝鲜会发生什么变局和意外,但那不重要。”丰臣秀吉也是干笑了两声,刚才唏嘘的情绪瞬间从脸上褪去,“朝鲜是弃子,整个朝鲜都可以丢给他们,但日本就是我的了。”
“今川治部把绝密的决战计划告诉了那么多人,压根就没有准备保密吧。”黑田孝高的脸色逐渐兴奋起来,仿佛是不世的棋手终于遇到了对手一般,“我们通过前田殿下知道了他的计划,而他也一定知道我们知道了他的计划。”
“没错,一个知道了红叶计划的人,自然而然地会做出一个反制——那就是不理会德川家康,抢在红叶军归来之前把雨秋家的领地拿下。但红叶他肯定知道这一点,所以啊,也正如阿犬传来的情报所说,红叶军肯定早就回来了,只不过躲在某个近海的小岛或者纪伊的山区里不让我们发现罢了。就等着我们围攻枫叶山城时,给我们狠狠一击了。”丰臣秀吉摸着自己下巴上那撮快掉光了的小胡子,笑意吟吟地道,“只不过我们也知道他知道我们知道了他的计划,哪里会傻傻地照做?我们压根就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去打那像乌龟壳一样的枫叶山城,只要留下天下大军那五花缭乱的旗号在枫叶山城外迷惑雨秋家就好了。我们丰臣家的主力啊,恰恰就要按照最初的计划那样,直接突袭西进的德川家,在美浓歼灭他的主力,随即把关东一举平定。天下大军打不进枫叶山城,但是拦住红叶军东进支援却是绰绰有余了。等到灭了德川家,再回过头来把雨秋系的大名一一扫除。他们主力在朝鲜,领内都是一片空城罢了。”
“无论红叶机关算尽,用了多少阴谋,阳谋也是没办法逆转的。现在身在朝鲜的他,想要回到近畿,就是要至少六天。可等到红叶带着雨秋系大军从朝鲜回来时,他的盟友们就都已经被我们剪除干净了。孤家寡人的他,拿什么和坐拥天下的我斗?”丰臣秀吉的目光逐渐变得杀气十足,握着船舷的双手也狠狠捏紧,“更何况,有我为你准备的那份大礼,你估计回都回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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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禄元年(1592)9月29日中午,平壤城外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明军的神兵天降直接催垮了日军的士气,日军没有抵抗多久就在辽东边军和戚家军的猛攻下崩溃了,倒也让两军的伤亡比例降得很低。此刻明军正漫山遍野地追捕着溃兵。
“李提督。”策马而来的今川氏平刚好迎面遇上了带着一小队家丁巡视战场的李如松,便在马上拱手一礼道,“一别二十年,风采依旧啊。”
“哦,雨秋大人。”李如松侧过身来,朝着今川氏平微微点了点头,连一句多余的客套话都懒得说,就拍马而过。今川氏平身后的侍卫们一个个都是面带怒色,隐隐就要发作——李如松的家丁们也都个个面露异色,仿佛难以置信。
他们并不是因为李如松对今川氏平礼数不周而难以置信,恰恰是因为李如松礼数太“周”了,这已经远超李如松对待六部尚书时的态度了——他哪怕是见兵部尚书,都连点头都不想点,就差直呼其名了。像这样微微点头的待遇,家丁们只见长大后的他对戚继光和李成梁用过。于是,家丁们便把疑惑而意外的目光投向了今川氏平,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些明国人好生无礼,摆明着看不起人嘛…切…”误解了家丁们眼光的森长可,还以为他们是在打量野蛮人一样打量今川氏平,忍不住用日语骂道,“真下来比划比划,谁怕谁呢?”
“你可能真不是他的对手。”今川氏平回头看了眼一身戎装的李如松和他手里那大得夸张镔铁偃月刀,“那位李提督的武艺可能和你们本多队长不相上下。”
“在下知道…要不是看他有些蛮力,刚才在下就发作了。”森长可有些憋屈地碎碎念着,不安分地挪了挪怀中人间无骨的位置。
“他有的可不只是蛮力,还有指挥千军万马的将才啊。”今川氏平继续看着李如松远去的方向,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高声叮嘱了一句道,“李提督,以后若是要和北狄作战,切记不可像今日这样冲在最前面了。”
听到今川氏平的提醒后,李如松的家丁们都浑身触电般地颤抖了一下,一个个精壮汉子,却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般得绝望。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家主子的脾气,李如松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打仗方式指手画脚,尤其是批评他喜欢带头冲锋这一点——哪怕是李成梁来说,都要被狠狠地顶一通,更别说是普通人了——曾经有一个参将就因为劝谏而被他砍了脑袋。如今一个在倭国的小小汉人漂流民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李如松…天呐…他们已经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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