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虽压低了声音,却仍被那李老爷听取了只言片语。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转身朝里屋走了。
野雪带着石老三,在这码头上挨家挨户地问了许久,又逐个工棚一一打听,却没有一人听说过“胡安老爷”这号人物。眼看要到中午了,却问不出半点头绪来。
眼前就剩下最后一间工棚还未询问过了,野雪只希望这个工棚里的人能与胡老爷有些关联。
这间工棚,却与别的工棚不同。长江码头上生意繁忙,码头工棚大都从一早便开门揽活,到入夜才能休息。这间工棚却在大中午的关着门,不见半点动静,着实奇怪。野雪拍了拍工棚大门,却不见有人来应门,像是个空棚似的。
野雪正狐疑时,身后一个伙计喊了他一声:“这位师傅,你拍这门做什么?”
野雪和石老三回过头,见是一个青壮小伙,正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们,像是看什么妖怪似的。
野雪困惑答道:“这工棚里是没人住么?怎么紧闭着大门,拍门也不见有人来应?”
那伙计苦笑一声:“师傅,您二人是刚到武昌城来吧?您要是有什么生意,码头这么大,随便找家工棚都行,却唯独这一家,码头上可没人敢靠近。”
野雪和石老三对视一眼,不知所谓:“这家工棚有什么古怪吗?”
“这工棚里死过人!”
石老三一听,原本靠在工棚墙壁上的身子如针扎了一般跳起,惊慌地拍打着身上的衣物,怕沾染着什么坏东西。
野雪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可否详细说说?”
“这事传闻很多,说是大半个月前,这工棚里的伙计一夜之间全被人杀了。早上官府进来,只见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好些人连尸首都没剩下,骇人得很。码头上的伙计都不敢靠近这工棚,生怕有什么冤魂厉鬼。师傅,我看你是外地人,不知道这情况,才好心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再拍这门了。”
野雪听完,心中却是一沉:“这么大事,官府捉到那凶犯了吗?”
“官府?”那伙计一听,连忙摆手,“这事官府可不敢管。听说杀这工棚伙计的,是江门的人。”
江门这名字,野雪略有耳闻,却知道得不详细。看那伙计的面相,又看官府不敢过问,他心中猜想这江门必定是个恶霸。
“岂有此理,一工棚的人命,官府竟然不敢过问!”野雪愤愤说道,“既然被我碰上了,那便好!官府不敢管的事,我来管。官府不敢拿的人,我去拿。一个江门,岂能目无王法。我定抓住那凶犯去见官,告慰这工棚里几十条性命!”
野雪说到一半,石老三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你这大和尚,在武昌城说这话,不要命了吗?”
野雪一愣,正不知为何,却见身前那伙计匆忙捂着耳朵跑走了。
码头上到了黄昏时,人终于渐渐少了。各家商户也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进入今夜的宵禁。
野雪和石老三走了一天,没吃没喝,却没问出半点结果来,只好筋疲力尽地往城东门外走回去。
石老三本就一夜没睡,又被野雪抓着走了一天路,前日的疲乏还未解,今日又一顿劳累,只觉得心里委屈难受,便抱怨道:“大和尚,那胡安老爷到底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急着要找到他?”
“他是我恩人。”野雪答道。
“他救过你的命?”
“那倒没有。”
“他教的你这身功夫?”
“并不是他。”
“他助你摆脱过什么麻烦?”
“倒也不是。”
“那他怎么成你恩人了?”
“我流落武陵城时,他请过我一顿饭食,还给了我一锭银子。”野雪缓缓答道,“我平白无故受了胡老爷这顿饭,却没为他做半点事情来报恩。胡老爷与我分别时,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思前想后,觉得受了人家恩惠,就该替人家消灾解难,几天后就找去了胡家大宅,可家丁告诉我胡老爷已经回武昌了。走得如此匆忙,想来定是遇到了大麻烦,所以我一路找到武昌城来,定要找到胡老爷,替他解决那麻烦。”
“就这样?”石老三长长叹出一口气去,“就为一顿饭?”
“你懂什么。”野雪哼笑一声,“江湖中人,讲的就是这份道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流落武陵城,无依无靠,身上盘缠用尽,只能街头卖艺以谋生计,有时一天下来都吃不上一顿饭。我那般狼狈时,胡老爷却交了我这个朋友,这便是江湖道义。”
“大和尚,你现在有依靠了?有饭吃了?有盘缠了?”
“倒也没有。”
“那你着急报什么恩啊!你先把那锭银子花了,换两顿饱饭,吃出一膀子力气去挣钱,等出人头地了再去寻那胡老爷不行吗?”
“你这小贼,心性不改。那锭银子是胡老爷的,我若没能为胡老爷做些大事,那锭银子就该还给胡老爷。这也是江湖道义,你当谨记,不可再有这般贼心思。”
石老三又是一阵委屈,小声嘀咕道:“什么江湖道义,有钱人请你吃顿饭就是大恩人,我石老三还领你到了武昌城呢,我就不是恩人了?你光顾着找有钱人报恩,却把我石老三绑起来打。”
“这是什么话,是你心生邪念,我才教训了你。”野雪说完,又觉得石老三刚才那句话并非全无道理,若非他带路自己如今恐怕还在荒郊野外晃悠呢,于是又加了一句嘴,“你若有难,我自然也去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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