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廊前挂的红灯笼显然是新的,门前刚打扫过,一尘不染,从大门前望进去,桌椅整整齐齐,宾客盈门,生意不减。
雾心踌躇。
在清光门时,师弟曾说冷情,时雾心尚且反驳,可此时想想,或许的确如此。
望仙楼际就在满天城,离花醉谷不过三十余里,可离开之后,只因寻常不会途径,竟从未再回来看过。
所谓的无心人,许是当真薄凉。
雾心迟疑过后,踏门而入。
在店内跑堂的,是个面生的年轻伙计。
他见雾心衣着虽朴素,可一身通透的灵气,应是个修士,当即热情地迎了上来,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酒楼里迎客的伙计通常都极有眼『色』。
众所周知,修士大多辟谷,就算进了酒楼,多半不吃饭。
于是,不等雾心回答,伙计已做出将雾心往楼上客房带的架势。
然而,雾心站定未动,问:“现在店里跑堂的,不是嘴角有一颗痣的小王了吗?”
伙计闻言一顿,惊疑不定:“您是……?”
雾心说:“我以前在这里住过,大概二十年前。时带我的师父叫作吴大山,是这里的大厨。他还在这里吗?”
小二似是呆了片刻。
然后,他对雾心道:“仙子,您在这里等一会儿。”
说着,他将『毛』巾往肩上一甩,撩开帘子往后头去,边走边喊道:“爹!!!有个神仙店里来了!一个姑娘!还说找吴叔!”
须臾,只听后面传来一阵混杂的脚步声,一群人呼啦啦地跑了出来,连一直在算账的账房放下算盘,凑近了过来看!
雾心还呆站着,直七八个人跑面前来了,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不过,先前还觉得望仙楼里已没一个人认识,而这一会儿,却从出来的许多人脸上看出了熟悉的痕迹。
最前面瘦巴巴的年人,是当年大厨的帮,雾心叫他瘦子叔。二十多年过去,他还是干瘦得像条麻杆,只是变得更老了。
一旁国字脸的壮汉,三十五六的年纪,看起来像是以前望仙楼的年轻杂役,他话不多,雾心与他不太熟,只知道其他人叫他阿庄。
账房还是当年的账房,脸不怎么显老,只是头发有点花了,而且眼睛好像更差了,看眯成一条缝。
不一会儿,对面有个『妇』人听楼里的动静,跑过来。
年『妇』人云鬓盘起,穿着朴素而洁净的碎花衣裳,披着帛衣。
雾心认出来,是对面布铺的老板娘,名字里带个“梅”字。雾心在楼里当伙计的时候,才刚成婚两三年,是个大美人,梳着油亮的辫子,『性』子泼辣但好客健谈,是个好人。
这些人,雾心尚且能认出来,但二十年过去,人人看上去都不年轻了。
一别多年,雾心想开口说什么,可半晌,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知这时,倒是布铺的老板娘先开了口,兰指对一指,激动道:“心丫头!果然是心丫头回来了吧!”
先前,其他人看着雾心,大抵有几分不敢认。
毕竟二十年没见了,而雾心外表瞧着最多十七八岁的年纪,且一身灵气,又女大十八变,跟当年的小丫头一比,哪里都对不上。
而布铺老板娘一开口,其他人纷纷跟了腔——
“心丫头?真是心丫头?”
“子好像有点像,小姑娘长大,是不是就这……?”
“是!肯定是!你看这个‘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关我什么事,不和我说话,我做饭’的眼神,除了还会有谁?”
“呵呵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哇!”
“我刚才在对面瞧着这姑娘走过来,就瞧着像,本来想去搭个话的,但又怕弄错,所以一直盯着你这边呢。看吧,果然!”
他自己聊得热闹,可弄了半天,谁都不敢先和雾心说话。
雾心内心清楚,以往在凡间的时候,这些凡人对满天城来来往往的修士,都当作真仙一般奉作上宾,是极为敬的。
如今身上有了修为,不再是常人了。
故而,他只是眼巴巴地瞧,却不敢相认。
雾心喉咙有些发涩。
主动一个一个唤人道:“瘦子叔,阿庄,周伯伯,梅姨……”
待雾心叫了人,他一个个的,目光才逐渐亮起来。
“心丫头!果然是心丫头!”
“太好了,还认得人!”
“看吧,我早跟你说了!不过是去修个仙而已,早晚会回来探望的。”
这时,周账房弓起背,问道:“心丫头啊,怎么一去这么久,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看啊?”
雾心还未回答,一旁的阿庄已经撞了他一下,道:“周伯,先别说这些了。让心妹坐下喝口水吧。”
梅姨附和:“就是啊,神仙的事谁知道,说不定真跟传说似的,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咱是等了很久,但对心丫头,搞不好才过去半个多月呢?”
账房咳嗽了两声,困『惑』地慢吞吞道:“不会只有半个多月吧?走时还没有账台高呢,看看现在,都这么大个姑娘了……”
账房年纪大了,看着腿脚不太好,他话还未说完,阿庄已扶着他去旁边坐下。
雾心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看着他的模,只觉得许多事情变了,又好像许多事情没有。
只是雾心看了一圈,没有看大厨。
雾心问:“阿叔呢?他不在这里吗?”
瘦叔立即回答道:“老吴啊,他在后厨炒菜呢。他这个人你知道的,脾气倔。刚刚他听你来表情都变了,还不肯出来,说菜炒了一半,他走了客人吃什么。
“你自己过去看吧。”
“好。”
雾心应了一声。
雾心正走。
瘦叔想了想,又补充说:“心丫头啊,你别怪你吴叔嘴硬,其当年你走了以后,他念叨了你好久,总说你就算修了仙,总归会回来瞧他的。
“哎,其我劝过他,说你好不容易跟神仙走了,千载难逢的好事儿啊,总不能都成了仙,还整天惦记我这些凡人不是?再说,你若是三天两头回来,你的新师父只怕不高兴啊。
“但老吴他嘛,没办法,老臭驴子一头,不服输得很。
“不过,你明白,不管他嘴上怎么说,心里总是为你好的。”
雾心顿了顿。
“嗯……我明白。”
说。
言罢,雾心对大堂的诸位简单点了下头,便循着以往熟悉的道路,撩开布帘,往后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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