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桑夏很好。妈妈,不哭。”女孩泪迹斑斑的脸上绽出笑容,能看到一直徘徊陪伴在身边的母亲,这难道不是上天送给她最好的礼物吗?!
“妈妈要走了...”
“桑夏,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妈妈走了,不能再陪着你了。”
“妈妈...不要走。妈……”刚刚露出来的笑容霎时被更汹涌的泪水淹没。
人生总有许多事情是这样的,上一秒以为拥有了盼望己久的幸福,下一秒却变作梦幻泡影,黄粱美梦镜花水月一场空欢喜。
刚刚可以看到妈妈,听到妈妈说话,她还有许多许多话要说啊!
“桑夏,乖女儿,这么多年妈妈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妈妈已经心满意足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鬼魂眼中满满的泪水,看着暗处的扶苏。
“二十年了,我的桑夏是大姑娘了,妈妈很高兴...”鬼妈妈泣不成声。
她只有二十岁,独自努力长大,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甚至没有一张照片。一直以来,她坚强地活着,活了二十年。
人都需要一个活着的精神支柱,而此时她心念唯系的鬼妈妈马上就要离她而去。且,永不复返。坚强的意志终于在这个瞬间崩塌!
二十年前的缘份此时被命运无形的线重新牵到了一起。悲苦的母女二人再次面对必须要分别的命运。生命中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可承受之痛的事呢?!一旁的扶苏不忍地别过脸去。
“妈妈...桑夏很好,妈妈放心……妈妈”
“桑夏,女儿,你要好好活着,好好过这一生...”
结界虽然笼罩着,阴差暂时无法进入,但自己即将消亡的灵魂已经不容再逃避轮回了。
朝暗处的扶苏跪下身去“恩人,请求您,求求您帮我照看她,求求您了!!帮…帮帮我,帮我照顾好我女儿。恩人,求您答应我!”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请求他的帮助,但管不了这么多,普天下的父母大多如此,为了自己的孩子尊严算什么?!
女孩泪眼朦胧地看着从暗处慢慢露出身形的扶苏和乔子夜,泪流不止,激动、悲伤,让她压根忽略了害怕。或者说,她原本就不曾害怕扶苏。那种莫名的信任感和隐隐的直觉,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扶苏见鬼魂示意自己现身,也就不再隐藏身形,打开结界携同乔子夜走近母女。
“我女儿,就拜托您了!”鬼魂坚定地看向扶苏,眼神中透着恳求与笃定。
“桑夏,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没有做到父母该做的,没能照顾你,真是对不起。但你要记住,我们都很爱你。”
“要好好活着!妈妈走了之后你就跟着恩人,记住了。答应妈妈!再见,桑夏!再见了…”还来不及说完最后一句话,鬼妈妈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灵魂往屋外飘去。
“妈妈,不要...再见...妈妈...”女孩流着泪追过去,却只能在墙边停住脚步。
最终,当鬼妈妈的亡魂彻底消失之时,她两眼迷朦地望着母亲消失的地方,低喃暗泣不止。
不要再见又如何,人生难道不是这样吗?在一个又一个转身里,在一声又一声再见里,挥别的不仅是不舍的人,更是那深深的羁绊。
即便,这是一个生来便毫无羁绊的女孩。
祠堂外、溪涧旁,阴差念着鬼妈妈何太平的名字生辰一一核对。
二十年,已经赚到二十年了。不仅让孩子出生,还陪伴了孩子二十年!
二十年里看着她辗转从一个村落到另一个村落,看她吃着百家饭长大;看她上山下田入溪劳作,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听她每天夜里都会对着空气里的自己说话,呼唤着看不见的妈妈...
所有的心疼、不舍、不甘、不愿,所有的眷恋,都放下了。
二十年,够了!鬼妈妈长长嘘出一口气,是的,足够了!
作为人的一生,作为鬼妈妈的存在,到此都结束了。
山川不动,魂归灵河。
......许久的沉默,祠堂里一片安静。
无声的泪水顺着下巴打湿了女孩的衣领,扶苏看着她,魂境中传来一丝震动。
前所未有的事情!扶苏不禁觉得怪异。是恶灵吗?某强大到极致的恶灵引起了帝柏树魂的感应?
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深夜。就是发现了强大的恶灵气息才来到何家小院,而此时,恶灵又来到查家村。鬼妈妈以为是自己被恶灵觊觎,但扶苏此时细想,或许她错了,恶灵真正的目标是这个女孩!
这个叫桑夏的女孩。她,究竟是什么人?
扶苏站在原地看着跪坐在地上依着墙根低泣的女孩,心中没来由地一记抽痛。
这?!他把手帖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感受着那处透出的阵阵痛感。
好陌生的感觉!
这种类似于心痛的感觉,两千年间都未曾体会过。他甚至已经忘了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微微皱了皱眉,这令他倍感陌生、疑惑不解的疼痛,就像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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